清風的脖子像是被砍斷骨頭一樣垂搭下去,他的頭晃悠著轉了過來。
臉烏青,瞳孔散大。
鬼!
這個才是鬼扮的!
何翔睿連尖叫都沒發出來,直接兩眼一翻,嚇昏厥了過去。
趙元顫抖著拖起何翔睿,張勁揚扛住癱軟的攝影師,一行人瘋了般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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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對著馮初試探到關鍵信息的時候,“啪嗒啪嗒”混亂至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
隨著趙元殺豬似的嚎叫。
“哥!哥哥哥!鬼!鬼啊!”
趙元撞開廁所的門進來,還沒站穩,他就丟掉昏迷的何翔睿衝到陳仰跟前,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腦門滴落。
陳仰問道:“出什麼事了?”
眼睛往後麵緊跟著進來的張勁揚跟攝影師那看。
少了個人。
“清風呢?”
趙元,張勁揚,攝影
師三人喘氣的聲音同時一滯。
陳仰從他們的表情裡得知了什麼,他看向趙元。
“鬼……清風……海裡……死了……”趙元斷斷續續的說了這麼幾個字,牙齒直打顫,臥槽差點嚇死了。
小尹島的任務沒有鬼,這還是他頭一回見。
陳仰欲要問攝影師,外麵響起了文青了的聲音:“是這麼回事。”
文青不快不慢的走進來,乾乾淨淨的行頭跟其他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挖沙子的他,臉都是白的。
文青說了整個過程。
陳仰還沒說話,趙元就炸了:“你怎麼知道的?”
文青說:“我在棚子裡找吃的啊。”
趙元噎了噎:“那你也知道海裡的才是……”
廁所裡的另外六人各有反應。
何翔睿還昏著,馮初處在悲痛的,不敢置信的狀態裡麵,張勁揚跟攝影師都看著文青,他們在等對方的答案。
朝簡拄著拐立在陳仰身旁,兩人都沒把注意力放在文青身上。
一個是漠然,一個是知道文青不會好好回答。
果不其然,陳仰聽見文青邪笑著來了一句:“知道不知道的,有區彆嗎?”
“你們這麼看我,是覺得我知道岸上的是假的,應該提醒你們去救海裡的那個真的?你們……”
文青掃著參與這場意外的趙元,攝影師,張勁揚,以及已經清醒了卻不敢麵對現實的何翔睿,玩味的停頓了一下:“救啊?”
廁所裡一片讓人壓抑的寂靜。
沒有人拍著胸脯,擲地有聲的說,當然會!
這是任務世界,他們首先要自保,之後才是幫助其他人。
海裡非常危險,那很有可能是禁忌,他們不敢觸犯,不敢下水。
文青說的沒錯。
即便當時他們知道海裡的才是清風,也沒人去救他。
救不了的。
隻會讓他們提前感受愧疚,無力感……還有滅頂的絕望。
問那個問題的趙元大力踹了下門,暴力沒辦法讓他完全發泄,他抱著頭蹲下來,哽著嗓子痛哭。
這動靜把裝昏迷的何翔睿給驚著了,他從躺著變成靠在牆邊,也不管運動衣上沾到的腥臟水,就跟著趙元一起哭了起來。
“昨晚還是有人
出去了,那個人就是清風。”張勁揚強自鎮定的說完,不夠自信的問陳仰,“是嗎?”
陳仰:“應該是。”
那早上的就不是他了。
張勁揚又問:“今天是誰第一個出帳篷的?”
文青見他一個勁的往朝簡那看,就輕哼著抬了下手:“嘿,這兒呢,我第二個。”
張勁揚說:“那你出來的時候……”
文青沒耐心的等他說完,直接給答
案:“清風啊,他在外麵。”
張勁揚得到了結果,不吭聲了。
鬼夜裡不能進帳篷,它就一直在外麵,裝作是第一個出來的。
何翔睿抽泣著說:“鬼怎麼會有影子呢?”
“笨啊,日出日落都是假的。”文青嘖嘖,“影子怎麼就不行?”
何翔睿崩潰的抱緊自己:“鬼不但有辦法把人引出帳篷,還有能力扮演我們中的某個人,那我們要怎麼分辨真假?”
文青思考了一會,認真的說:“用心去感受。”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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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拉著朝簡往外麵走,何翔睿突然驚恐的大叫一聲:“不對!”
“清風會遊泳的啊!”
何翔睿睜大眼睛:“他會遊泳啊!”
陳仰的身形猛然停住,是啊,第一天他就問大家會不會遊泳,除了他跟朝簡,其他人都說會。
這種時候,不會有人打腫臉充胖子的撒謊。
清風是會遊泳的。
“他怎麼遊不上來呢?那個位置也沒有多深啊,”何翔睿臉上的肌肉直顫,“鬼在岸上,不在海裡,不可能拖住他的腳。”
何翔睿伸手去抓陳仰,一道冷光襲來,他粗大的手打了個彎,改成左手抓右手:“你說的鬼不能隨便害人,就算海裡有其他孤魂野鬼,也不能害他的對吧。”
陳仰左後方的趙元想起什麼:“我知道。”
“什麼?”
“我知道他為什麼遊不上來。”
趙元把掛著淚水的臉埋進手掌裡麵,聲音啞啞的:“他發燒了,生著病,再加上體力透支。”
所以他遊不上來。
他會淹死在海裡,淹死在隊友們麵前。
大家不寒而栗。
鬼對他們了如指掌,它一直就在他們身邊。
何翔睿痛哭流涕:“見死不救是不是觸犯了禁忌,下一個就是我了?”
攝影師被何翔睿的這句話給刺激到了,他表情難看道:“我們都沒救。”
張勁揚跟趙元都沒說話。
“搞這麼沉重乾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刑場。”
文青摸了摸順貼的後腦勺:“那不是禁忌,小道長離開帳篷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必死無疑,說不定當時在海裡求救
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隻是再死一次。”
“鬼那麼安排,是要我們麵對自己內心的醜陋跟陰暗,直視人性,惡趣味。”
“規則的老把戲了。”
文青一番話下來,氣氛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沉悶了。
陳仰說:“都出去吧。”
何翔睿不敢:“鬼還在外麵,我們能不出去嗎?”
陳仰沒做溝通工作,文青替他上了:“整個浴場都是那厲鬼
的地盤,你能躲哪?”
何翔睿被堵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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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的思緒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圍繞著任務的進展,一部分是馮初相關。
“栗毛,你怎麼不阻止他?這是能分心的時候嗎?不是啊,一心不能二用,這是大忌。”文青跑到朝簡那邊,跟個老奶奶似的癟著嘴說。
朝簡置若罔聞。
文青說:“縱容,寵,我懂。”
朝簡手裡的拐杖一揮,文青立馬閃出一丈之外。
陳仰沒注意到他倆是什麼情況,也沒去管,隻是讓文青過來點:“你說你看到一個女的在開櫃子,牌子掛在手上,是右手吧?”
文青搖頭歎息:“帥哥,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問我?”
陳仰的嘴角抽了抽,就不能自己說嗎?他腦容量有限,哪能都顧得上。
算了,這家夥是玩遊戲的,跟他們不是一個立場。
“是不是?”陳仰盯著文青,他在心裡禱告,一定要是右手,不然他們還得去挖左臂。
文青一笑:“是啦。”
陳仰對有意杵在旁邊的其他人說:“你們也聽到了,趕快挖吧。”
剛說完,文青就溜了。
“他為什麼總是單獨行動?”何翔睿不解的說,“不是應該跟大家待在一起嗎,一個人多恐怖啊。”
“人跟人不同。”趙元的滿肚子話總結成了五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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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掛在隊伍的尾巴上麵,他跟朝簡耳語:“你是不是認為我打聽馮初,是在浪費精力?”
“馮初不僅涉及到整個任務背景,他在這個任務裡也有兩個不合理的地方,我現在沒找出破綻,等我再觀察觀察。”
陳仰的腦子裡竄出了一個念頭,腳邁不開了:“他是不是已經死在了前一天晚上?”
朝簡見陳仰停下來,他抬起來的拐杖放了回去。
陳仰的視線對著人群裡的馮初,他自顧自的說:“如果是這樣,那馮初在這個任務裡的不合理地方就能說通了。”
那晚不止是鐘名,馮初也被鬼引出了帳篷,他去了淺灘,腳上沾了濕沙子,之後他又回到了帳篷裡麵。
當時他就已經死了,隻是自己不知道。
陳仰半天沒等來搭檔的回應,他把視線從馮初背上移開,挪到了對方的側
臉上麵。
朝簡:“不是。”
陳仰腦子裡一懵:“不是?”
不是嗎?陳仰的視線又回到了馮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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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層的海浪湧上來,打在淺灘邊的沙子上麵,又儘數退回大海。
烈日下,一切都籠上了金色的光暈。
景色是真的美,待在這裡的人也是真的要瘋了。
一行人挖累了,短暫的補充水分跟食物。<
陳仰接過朝簡給他打開的水,捧著往嘴裡灌了大半瓶才停,他抹著下巴上的水跡,忽然沒頭沒尾的問:“淹死的屍體,多久會浮上來?”
“不一定。”
趙元進過這個知識區域,他很積極的為陳仰解答:“淹死的,都是先沉後浮,那個時間段的長短要根據溫度跟個人身體情況來定,現實中一般是一周內。”
陳仰說:“那這裡也太快了……”
“什麼太快?”
陳仰往自己身後指了指。
趙元等人知道有什麼,還是控製不住的望了過去。
海上飄著一具屍體。
正是清風。
他的胸口朝上,變大了,變白了。
泡了很久的樣子。
大家有些窒息。
何翔睿顫顫巍巍的說:“不,不,不會要飄上來吧?”
張勁揚爆了句粗口:“彆看了!”
“不看了不看了,挖沙子,我們快點挖,找到線索完成任務就能回去了。”何翔睿抖著手攥進鏟子,胡亂的挖了起來。
陳仰時不時的留意海上浮屍,發現它飄遠了。
看不見了。
陳仰緊繃的後背這才恢複過來,他問朝簡要了個奶片,靠那點奶味讓自己體會還活著的滋味。
斜對麵的攝影師在吃豆乾,他進來的時候背著迷彩的大旅行包,裡麵的食物很夠。
豆乾味很香,沒人問他要,實在是沒那個胃口跟心思。
攝影師自己吃著也很麻木,他草草的啃掉一片,把剩下的往陳仰那遞,對方一個奶片都能吸溜半天,心態比他們都好。
陳仰看了眼鹵汁濃稠的豆乾,不是很想吃,他問朝簡吃不吃。
朝簡:“不吃。”
陳仰於是就回絕攝影師:“我們不吃,謝謝。”
攝影師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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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挖出了女屍的右臂,骨骸有明顯的切口,那部位旁邊放著一物,正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皮筋已經化沒了,就剩個拇指大小的牌子。
何翔睿說:“這東西在沙子裡埋到現在,還能掃得出來嗎?”
“哥們,我不是跟你講過了嗎,不要把現實世界的常識放到任務世界。”趙元揉著酸痛的胳膊腿,手拍掉陳仰衣服後麵的沙子,“哥,現在就去更衣室嗎?”
“現在就去。”陳仰抓著朝簡起身。
一夥人邊走邊掉沙子,他們以最快的速
度進了女更衣室。
文青蹲在長凳上麵,雙手托腮,跟個乖小孩似的,一眼不眨的看著陳仰……手裡的小牌子。
更衣室裡很靜。
所有人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跟呼吸聲。
陳仰右手的小手指勾著朝簡拐杖,左手捏著335的小牌子,他緩步走到儲物櫃中間的機器上麵,將小牌子晃了下。
“嗒”
櫃門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