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福至心靈,彎腰去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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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更衣室能開的儲物櫃都開過了,陳仰也從中找出了一大堆拚圖碎片。
剩下七塊不會在那裡。
陳仰環顧整個浴場,這會不是任務剛開始,精神狀態跟身體狀態都變差了很多,還在惡化。
不能漫無目的的瞎找。
陳仰被曬得睜不開眼,他用手擋陽光,曬黑了的臉上落下陰影:“有沒有哪裡是我們沒去過的?”
朝簡:“有。”
陳仰想問“是哪”,話到舌尖上,被他給咬死了,這已經成了他的慣性動作。
解題的時候,不能直接要答案,搭檔也不會給。
是哪呢,陳仰雙手撐著額頭,原地繞圈。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朝簡看得眼暈,拐杖敲了過去:“站好。”
陳仰不動了,他直直的看著朝簡,一眼不眨,眼裡也沒什麼情感波動,跟一台卡殼的機器一樣。
說白了,就是走神。
朝簡手伸過去,捏住陳仰的胳膊,把他扳了個邊:“你還是轉圈吧。”
背過身的陳仰忽然回頭:“我知道是哪了!”
是女廁。
這個任務裡的任務者都是男性,沒人進過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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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女廁所,他沒有好奇跟彆扭,純碎當成是一個任務場景。
女廁所沒小便池,其他的跟男廁所一樣。
陳仰謹慎的拉著朝簡站在原地,屏息往裡麵看。
入口有一個小梳妝台。
轉彎是兩排隔間。
門都是關著的,上下空一塊,人在外麵趴下來一點,就能看見裡麵。
陳仰的喉結動了動,在他看過的鬼故事裡麵,女廁是最不友善的地方,他的喉結動了動,艱澀的說:“那我開始找了。”
“噠”“噠”
朝簡拄著拐走進來,停在兩排隔間對麵的牆邊,這個位置能讓陳仰清晰的看到他。
“把這裡當成密室逃脫。”
陳仰愣了愣:“好。”
女廁是密室,拚圖碎片是鑰匙,這兩個都是陳仰近期很熟悉的詞語,深刻入骨,他的緊張減輕了一些。
陳仰走到一個隔間那裡,敲敲門,他用嘴型跟朝簡說:“這是我在鬼片裡學的,禮貌。”
朝簡:“……”
陳仰深吸兩口氣,慢慢推開了那扇門。
一股空冷的氣味撲麵而來,他提著心望去,蹲便器
,垃圾簍是空的,旁邊掛著一個抽紙盒。
門上跟牆上都塗著小廣告,很多,舊的新的,層層疊疊。
陳仰暫時沒時間挨個查看,也判斷不出有沒有用,他拿出趙元的手機,用指腹戳開拍照模式,把小廣告都拍下來。
趙元的手機快沒電了。
陳仰不敢一直開著,拍完照片就按掉。
不知道是不是禮數做到了,陳仰一扇扇推開隔間的門,沒撞到什麼靈異事件。
僅有的一次還是自己嚇自己。
最後一間是雜物間,裡麵懸著三個拖把,抹布,刷子,鐵的大抽紙盒,套著黑色塑料袋的垃圾簍,還有個洗手池,比較簡陋。
陳仰翻找了很多地方。
但凡是他眼睛掃過的,他都找了。
風乾機,抽紙盒,隔間上麵的木板橫條,空垃圾簍,拖把,水池底下……
一無所獲。
陳仰想找朝簡討論討論,冷不防跟對方身後的大鏡子對上。
他看過去,那裡麵的自己也在看他。
四目相視,陳仰的後腦勺“蹭”地一涼,他撇開眼:“這要是密室逃脫遊戲,我現在就是躺屍狀態。”
說著就去翻水池邊的花瓶,乾掉的香熏。
陳仰湊到水池裡,左手往水龍頭底下伸,水“嘩啦”一下就衝了出來。
水很順暢的下去了,沒有什麼東西堵著它。
陳仰不說話,就望著朝簡。
朝簡似是被他望煩了,口中吐出幾個字:“水箱搜了?”
陳仰的呼吸一頓,忘了。
浴場的配置很不錯,他下意識把水箱當成隱藏的了,進隔間自動屏蔽。
眼瞎果然是密室逃脫裡的通病。
陳仰開始一個一個隔間的扣水箱蓋,扣到第三個的時候,他在裡麵找到了一塊拚圖碎片。
但他的驚喜還沒展開就凝住了。
“白色的。”
陳仰捏著碎片,上下翻了翻,這上麵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不是我們要的吧?”
陳仰抱著僥幸的心理問朝簡。
朝簡讓陳仰把趙元的手機拿過來,他按開,找到拚圖的照片,放大,指尖一劃,對著一處點了點。
“這裡。”
陳仰把碎片
上的水擦乾淨,小心放在屏幕上麵,剛好對上朝簡指的那個空缺。
這塊純白的碎片竟然真是他們要找的七塊之一。
浴場有這個顏色的物品嗎?
陳仰的記憶裡刮起風暴,然而他並沒有找到對應的片段。
這裡哪有純白的東西啊……
朝簡把手機關掉:“再找。”
陳仰看著他。
朝簡拿著手機的手背打了下他額
頭,力道不重:“不要看我,看廁所,想想還有什麼地方被你忽略了。”
“你玩密室逃脫的時候,我都告訴過你什麼,自己想。”
陳仰把黏在純白碎片上的注意力扯拽回來,他定了定神,繼續找。
片刻後,陳仰在另一個隔間的水箱裡找到了第二塊碎片。
還是純白的。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席卷而來,陳仰一邊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一邊加快搜找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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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灘上,趙元五人在挖沙子。
張勁揚跟攝影師悶頭乾活,他們表現出了“快點挖出女屍右大臂”的急躁心情,趙元嘴上閒不住的找另外兩人嘮嗑。
馮初是活著的,這讓他們的猜忌降低了不少,氛圍和諧多了。
趙元說:“馮初,我想我應該知道已經你那晚為什麼……呸!”
他正張著嘴說話,何翔睿揮了一鏟沙子,一小半都被風送進了他嘴裡,氣得他罵道:“臥槽,你搞什麼?”
何翔睿給趙元使眼色,你沒事提這個乾嘛?
不提,懷疑的種子就拔不掉,團隊本來就凝聚不起來,這樣一搞,更是沒法整,趙元又呸呸了幾下才往下說。
“其實那晚你被附身了,你不知道我們喊過你,也不知道自己出過帳篷,踩過淺灘,把濕沙子帶進了帳篷。”
何翔睿的眼珠轉了轉,他那天早上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隻不過要真是這樣,那就有一個不合常理的問題。
“照你這麼說,那女鬼為什麼沒殺他?”
馮初就在旁邊,何翔睿卻越過了他,看著趙元提問。
趙元對馮初說:“因為女鬼看上你了。”
何翔睿以及偷聽的張勁揚跟攝影師:“……”
趙元打量馮初秀氣的臉龐,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它是顏控,喜歡你這款的。”
馮初給了他一個無言以對的眼神。
自從確定馮初是活著的,趙元就捋出了這條思路,他的信念感很強。
不然他又要去糾結。
攝影師插在沙子裡的鏟子頓住,他滲著油跟汗的鼻子抽了抽,聞到了什麼味道。
像是買回來的肉放了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壞了。
攝影師把鏟子往上翹,將一鏟沙子
挖起來,下一秒他猛地甩掉鏟子,踉蹌著爬起來,離沙坑遠點,手指著坐在自己那個位置邊上的馮初。
“他是鬼!”
何翔睿鏟子一抖,又揮了趙元一臉沙子,他顧不上看對方的臉色,結巴著說:“不,不是吧?”
“張勁揚,張勁揚你,你……”
何翔睿看向親自檢驗過的張勁揚。
“我沒智障。”
張勁揚兩道濃眉擰出“川”字,他
把鏟子放下來,視線在攝影師跟馮初身上穿梭:“兄弟,我不懂你發的什麼神經。”
攝影師瞪著發乾的眼睛,失控的大喊:“他的傷都爛了!”
馮初蒼白的臉上儘是愕然:“沒有,我沒……”
攝影師又聞不到了,他懷疑是自己出現了錯覺,不對,肯定不是錯覺,他衝過去,一把扯掉了馮初左手上麵的塑料袋。
“看吧,你們看!都腐爛了!”
趙元三人先是對攝影師的舉動毫無防備,之後是滿臉的古怪。
攝影師被他們的表情弄懵了,他往馮初的左手上看。
沒有腐爛,就是普通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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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錯覺?
攝影師的神情變得恍惚,下一刻他的瞳孔猝然一縮,又聞到了,他又聞到了,不是錯覺!他想也不想的大力推開馮初。
馮初左手的蹭傷重重碰到沙子,疼得他發出慘叫。
趙元趕忙把他拉起來,黑著臉看攝影師:“你這是做什麼?搞錯了不道個歉,怎麼還動起手來了。”
攝影師已經陷入了癲狂境地,他發瘋的撕掉馮初右手的塑料袋,又去拽對方膝蓋上的。
全弄掉了。
幾處傷口暴露在陽光下。
右手的蹭傷比左手的要嚴重一些,膝蓋上的有輕微的感染。
都沒腐爛,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攝影師的癲狂被混亂取代,呼吸裡又混入了異味,往他肺腑裡鑽,他為了取得隊友的信任,竭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瘋子。
“你們沒聞到嗎?”
他的嗅覺是比常人要靈敏一點,可現在味道濃了,其他人該聞到了啊。
幾人眼裡,攝影師的操作實在是瘋狂,猶如厲鬼附身,他們都在戒備的觀察他,沒聽清他說的什麼。
“臭味。”
攝影師的聲音有點失常,他說:“腐爛的味道。”
張勁揚想罵他嗅覺有毛病,那話到了嘴邊說不出來了,他聞到了。
其他人都是一樣的臉色劇變。
海風很大,空氣是流動的,他們幾個人身上都有那味道。
不確定哪裡是源頭。
馮初的傷口沒問題,不是他。
可
腐臭味還在。
“是女屍的右臂吧。”趙元用鏟子指指細沙,“就在底下,飄出來的。”
張勁揚說:“前兩天挖出來那兩塊的時候,沒有臭味。”
“那不代表這個就沒有。”趙元說的自己都虛。
他心底清楚,這味道不是從沙子裡出來的,就浮在上麵,被海風一吹,源源不斷的往他們幾個人的毛孔裡滲。
“是不是死魚?”趙元往大
海那看,“或者其他海裡的生物。”
“有可能。”
何翔睿讚同的說:“生物跟人一樣,腐爛了的味道沒什麼區彆。”
“就像這蟲子。”
他隨手捏起一條小蟲:“爛了跟屍體一個味。”
說著就掐死,扔掉。
氣氛緩了緩,確實就是何翔睿說的那樣。
這裡是浴場,海裡死了什麼生物,被海浪送到淺灘是正常的。
“嚓”“沙沙”的挖沙子聲再次想了起來。
攝影師一頭的冷汗。
張勁揚讓他彆那麼緊張,順便叫他跟馮初說點什麼。
攝影師是幾人裡年紀最大的,他搞了個烏龍,難堪得很,沒張那個口。
況且……
馮初似是不在意自己被接連誤會,他還是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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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挖了一會沙子,腦子裡倏地閃過什麼,他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快速跑出一段,找到了蟲子的屍體。
十幾秒以後,趙元用力咬了一口手指關節,直接咬破皮,他壓下衝到嗓子眼的驚呼,不動聲色的喊何翔睿,手指著腳邊的蟲子屍體:“你這是哪來的?”
何翔睿不明所以:“怎麼了,就沙子裡的啊。”
趙元死死咬幾下打顫的牙齒,一字一頓:“這是屍蟲!”
剛緩下來的氣氛瞬間緊繃。
“有屍蟲……”攝影師厲聲厲色,“我就說我沒弄錯!”
那就是屍體腐爛的味道,他沒聞錯,他是對的。
張勁揚把他們周圍的沙子都翻了,沒有蟲子,那不是底下的屍骸跑出來的。
再說了,骨骸上麵乾乾淨淨的,蟲子也不會鑽裡麵。
“是不是清風的屍體飄上來了?”
趙元覺得大家的身上都好臭,自己也是,他忍住乾嘔,眯起眼睛打量海邊的動向。
何翔睿瑟瑟發抖的說:“我們不用管他的吧。”
海風把他耳邊的頭發吹開,亂糟糟的。
趙元收回打量的目光,正想問張勁揚他們要不要去看看,無意間瞥到了什麼,他問何翔睿:“你怎麼又往耳朵裡塞東西了?”
何翔睿茫然:“沒啊。”
趙元伸手指了指:“塞著呢,這不是嗎?”
“大白天的,又沒在帳
篷裡睡覺,我塞什麼?”何翔睿說著就去摸耳朵。
摸到了硬硬的觸感,是紙團。
何翔睿什麼都沒想,反射性的用手一掏,紙團被他扯了出來。
帶出一灘爬滿屍蟲的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