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神出鬼沒的湊上來,擺出害怕的樣子,小心翼翼躲在陳仰身後探頭:“死在海裡的人,竟然被埋在沙子裡,怎麼會這樣呢,真嚇人。”
陳仰的頭緒猝不及防被文青打亂,連接不上了。
趙元見陳仰的臉色很不好,他趕緊把文青拉到自己這邊:“大哥,能不能彆搞破壞了,你看你把我哥給氣的,他不打你,他家那位呢?能容忍?你摸摸你自個麵門的傷。”
文青還真摸了摸,那條猙獰的血痕一點都沒見好,刺刺的疼,他用指尖描摹了一遍,唉聲歎氣:“我簡直比竇娥還冤。”
趙元說:“是,竇娥比不上你。”
比不上你能作,誰都比不上,你天下無敵。
文青誇張的掩鼻:“好臭。”
趙元聞著味道還行,這回沒吐,何翔睿那一波讓他在麵對死屍的時候堅強了不少。
“哥,清風回來了,這肯定是很重要的線索。”趙元跟陳仰說。
陳仰看著屍體若有所思。
“所以是什麼線索呢?”文青的手臂搭在趙元肩頭,“校草,你繼續發言啊,解密的時刻到了。”
趙元傻眼:“我哪知道。”
文青擰了擰眉心:“你沒動腦筋。”
趙元:“……”
“我的腦筋都死光了!”
文青搖頭歎息:“年紀輕輕的,腦筋竟然全死光了,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下一刻他就斂去了嬉笑調侃的表情,淡淡的說:“假設每個任務都是一張卷子,那麼這具屍體出現的時候,相當於是在點題。”
趙元兩眼呆滯:“什麼卷子,什麼點題?點什麼題?”
文青被這三個智障問題砸得腦子一白,他正想引導趙元,忽然就明白朝簡為什麼執著於尋訓練陳仰了。
這不就是養成嘛。
年下,養成,嘖嘖嘖。
文青笑著靠近陳仰:“帥哥,你覺得點的是什麼題呢。”
陳仰看向文青,又去看屍體,最後對上朝簡深黑無波的雙眼。
朝簡開了口:“你不是已經想到了?”
陳仰剛想說“沒有”,話到嘴邊猛地頓住,他轉過身,麵對著第一天出現的沙坑,嘴裡喃喃自語。
“鐘名死在沙坑裡,衣服跟頭發都是乾的,死亡特征卻是溺水而亡。”
“我們的帳篷位置每天都會變動。”
“趙元在幻境裡聽到他的帳篷淹在海裡。”
“被海浪卷走的屍體出現在沙子裡……”
聽到這裡的攝影師大叫起來:“我知道了!”
“沙灘是海!”他胡亂指著浴場,“這裡是大海!”
馮初站了起來,風把他膝蓋跟手掌上的塑料袋吹得嘩啦響,他說:
“那海呢?”
“沙灘?”
攝影師還指著浴場的手劇烈一抖:“是沙灘,海是沙灘!”
他激動又驚恐得瞪大眼睛:“所有線索都指明了一點,這裡是假象,是幻境,浴場跟大海真正的位置其實是反過來的,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嘩――”
一層層的海浪拍著淺灘跟礁石,像是在嘲笑攝影師的話多麼荒謬。
攝影師沒有從大家那裡得到他想要的回應,他用一種看弱智的眼神看他們:“出路在海裡,隻要往海裡走,就什麼都知道了。”
文青海豹式拍手:“哇哦,我們都想不到,隻有你一個人想到了,就你聰明。”
攝影師知道這人不喜歡自己,之前他還忌憚著如何討好對方,現在眼看馬上就要完成任務出去了,他不再做表麵功夫,諷刺的還擊:“信息都已經給的這麼明顯……”
“有嗎?”文青打斷他,“這我真沒看出來。”
“你說出路在海裡,往海裡走就什麼都知道了,那你怎麼還不去?”
攝影師立馬不說話了。
陳仰用沙子把清風的屍體蓋起來,他望向金光粼粼的大海,抬腳往那個方向走去,手不忘拉著搭檔。
朝簡任由他拉著自己,一語不發。
風裡的鹹味很重,苦苦的,趙元鼻子有點癢,他打了個噴嚏:“要不我去海裡一趟,看看有沒有發現。”
文青來一句:“順便看看自己會不會死?”
趙元噎著了。
“那怎麼辦?”他掃了掃裝死的攝影師,麵容嚴峻的張勁揚,文文靜靜的馮初,“總要有人來做這個事,不管結果怎樣都要邁一步,不然任務就停滯不前了。”
文青做出沉吟的姿態:“我有個好法子。”
攝影師搶在趙元前麵問:“什麼?”
“抓鬮。”
文青變魔術似的,慢慢悠悠從西褲口袋裡拿出一把小紙揪。
正好是七個。
氣氛霎時間變得怪異起來。
攝影師戒備的看著文青:“你為什麼會提前準備好這個?”
“無聊啊。”文青撇嘴,“更衣室沒彆人,我隻能自己跟自己抓鬮玩。”
“那怎麼剛好是我們現在的人數?”
攝影師瞪著他:“你彆說是趕巧,傻子都不
信。”
“那必須不是趕巧。”文青笑著說,“我是精心設計的。”
“最開始我玩的時候,紙揪是十一個,後來每少一個人,我就拿掉一個紙揪,現在隻剩七個啦。”
在場的攝影師跟另外三人都沒作聲,他們的表情各有不同。
有的是畏忌,有的是無語。
“這七個紙揪裡麵,隻有一個上麵劃了線條,其他都是空白的,規矩就不用我說了吧。
”
文青抬起空著的那隻手,彈鋼琴一般在半空靈活的敲點幾下:“我先來。”
攝影師質疑道:“我們都沒看過紙條,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萬一你作弊呢?”
文青眨眨眼,認同的“唔”了聲:“不錯,出門在外是要謹慎點,這世上壞人多著呢。”
緊接著,他挑起一邊的嘴角,戲弄道:“你覺得我有必要作弊?”
攝影師的麵色青黑交加。
沒有,這家夥是個典型的人來瘋。
明知人手不夠還不挖沙子,任務失敗都無所謂,哪會在意下海的事。
這家夥搞這麼一出隻是為了樂趣,他是想通過他們的緊張不安來讓自己開心。
抓鬮的時候,文青第一個,接著是趙元,張勁揚。
文青手上還剩四個紙揪,他朝安靜站立的男生看了一眼:“小弟弟。”
男生聞聲抬起頭。
文青笑了笑:“輪到你了哦。”
馮初走近幾步,拿走了四個紙揪裡麵的其中一個。
文青嘴角含笑:“害怕嗎?”
“哎呀,看我這問的,這不是廢話嘛,任務剛開始那會兒,陳帥哥和他那位進了這裡,我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你從帳篷裡出來,說話的時候都結巴。”
馮初垂著眼,慢慢打開紙揪,又害怕結果的停下來,攥緊。
“說起來,當時這裡好黑啊,什麼都看不見,那一幕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文青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莫怕,我們每個人都是七分之一的幾率。”
之後就示意攝影師配合點。
攝影師見大家都拿了,他隻好也把手伸了過去。
還剩兩個紙揪。
文青送到了陳仰跟朝簡麵前。
陳仰讓文青幫忙查看。
“這麼沒勁。”文青一邊不滿,一邊撥開了兩個紙揪,都是空白的。
他的眼裡難掩失望,嘴上假惺惺的說:“跟我的一樣,我們都是幸運兒,躲過了一劫,感恩!”
陳仰已經走到了淺灘邊,他好奇是誰抓到了那個有劃線的紙揪,身後就傳來掛哩呱啦的叫聲。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趙元奔跑過來,他舉著手裡敞開的紙揪,咬牙切齒:“是我,我抓到了,我這運氣背的。”
文青欲言又
止半天,終究隻是歎了一口氣:“哎。”
趙元:“……”
乾什麼啊,心臟一蹦一蹦的,他要被這家夥搞死了。
張勁揚上前:“我要是你,我會以最快的速度下海,越磨蹭,內心的恐懼會越強烈。”
趙元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抓了把汗濕的頭發,重重的喘幾口氣,本來他是打算自己上的。
可是真到了這一刻,他又不行了。</“哥,我去了啊。”
趙元杵在原地,半步都沒挪一下。
陳仰還沒說話,文青就推趙元:“可以了,你哥聽到了,去吧,真的是,校草啊,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幼兒園小朋友都比你勇敢。”
看來沒危險,陳仰想。
趙元也意識到了,如果下海是條死路,文青最多不聞不問,他不太可能迫不及待的催自己去死。
畢竟在一個遊戲玩家眼裡,彆人的死活跟他沒關係,隨便。
於是趙元放鬆了下來……才怪。
趙元沒卷褲腿,也不脫鞋,他閉上酸澀的眼睛,一步步走進海裡。
褲子被海水浸濕,貼上了皮肉,趙元的身形滯了滯,他咬緊牙,帶著一身雞皮疙瘩繼續走。
“怎麼跟失足少男一樣。”文青兩手插兜,長長的眼尾眯起來,舌頭抵了下左邊臉頰。
隻有文青說了句話,其他人都沒言語。
陳仰捏著朝簡的拐杖,凝神注意趙元的一舉一動。
朝簡拿走拐杖,陳仰就下意識捏他手臂。
趙元踩著泥沙一直往前走,周圍的海水漸漸變得清澈,水位不知不覺埋過了腰部,他停下來,繃住手腳站在海裡。
沒發現,沒異常。
趙元感覺上半身的衣服比下班還要濕,他小口小口的做了幾次吸氣呼氣,在烈日下彎腰,手臂伸進海裡,在四周摩挲。
隻有濕軟的沙子跟小海螺。
“海就是海!”
趙元扔掉一把泥沙,對著隊友們大喊。
岸上的攝影師被打臉,精神更差了,他想到自己的信誓旦旦,既難堪的下不來台,又很茫然:“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所有的信息都……”
“肯定是走得不夠遠,再往前走。”
攝影師用比趙元更大的音量吼:“你再往深處走!再走走就會有線索了!”
“不安全。”張勁揚不讚成的說,“這個距離做試驗夠了,他體力不是滿格,再走下去,有可能遊不上來,現在看來,出路在海裡的推測是錯的。”
“蠢貨!”
攝影師不想讓趙元上岸,這是抓鬮抓出來的試驗對象,結果還沒出來,人要是回來了,那就不會有人再下海了。
他氣得對張勁揚大罵:“你個蠢貨,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空有一身蠻力,什麼用都沒有!”
張勁揚的麵部一黑,他確實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擅長猜謎解題環節。
但他不喜歡彆人用這個來羞辱自己。
張勁揚一句臟話沒說,直接上拳頭,攝影師被打倒在地,抓起沙子就往他眼睛裡扔。
兩人打了起來。
文青“哇哇哇”的湊過去看熱鬨。
陳仰沒有轉移注意力,他依然一
眼不眨的觀察海裡的動靜。
“讓他回來吧,很危險的。”
右後方忽地響起一道聲音,夾在海風裡,有一點模糊。
陳仰微側頭,餘光捕捉到馮初擔憂的神色,他抿了抿嘴:“攝影師大哥的猜想沒被驗證,你怎麼看?”
馮初輕聲說:“我不知道。”
他把淩亂的發絲從蒼白的臉頰上撥開:“陳先生,你呢?”
陳仰看著眼前的男生,說:“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他就朝著大海裡的趙元喊道:“回來!”
“不能讓他回來……啊――”
攝影師被張勁揚一腳踢到了海裡,他慘叫著往岸上爬,快要上來的時候,一屁股跌坐到了淺灘上麵。
文青去拉他:“你說你,四十好幾的人了。”
攝影師人是懵的,這家夥不是跟他不合嗎,怎麼還伸過來了手。
“怎麼,不是四十好幾?不到三十?啊,真的不到三十?那你長得有點急。”文青把攝影師拉起來,“你啊,衝動。”
文青悄悄的說:“上學的時候,老師有告訴你衝動是什麼吧,魔鬼,會死人的。”
攝影師莫名打了個寒顫。
“誒,帥哥,栗毛,你們乾什麼那麼急慌慌的啊?”文青衝著陳仰跟朝簡的背影喊。
陳仰也不知道,他是突然被朝簡拽走的。
“我們要做什麼?”陳仰小聲問。
朝簡拄著拐,步子邁得很大,眉頭緊鎖:“挖屍骸。”
“要快。”他說。
陳仰毫不遲疑的把朝簡的話傳給大家:“都回來!快點挖剩下的殘肢!”
.
趙元上岸的時候,隻有文青在那,他走一步,濕噠噠的褲腿就沾一層細沙,拖拖拉拉的停在對方麵前。
“你不回更衣室了?”
文青撿起一個小石子,往海裡掃去。
“啪啪啪”
三聲響。
文青拍了拍手:“小朋友,你是否管得有點多?”
趙元:“……”
趙元急著去挖沙子,不跟他廢話。
有腳步聲跟了上來,趙元邊走邊往後看:“你也要挖?”
說完想抽自己,確實管得有點多。
文青兩手放在腦後,眼睛望著遠處的天色,
不著四六的問出一個問題:“校草,你還有勁嗎?”
趙元不明所以。
文青指了指癱坐在沙子上的攝影師:“那個廢了,現在隊伍裡的體力勞動者主要是你跟張勁揚,要加油。”
說著還做了個握拳的手勢。
“趙元!”陳仰沙啞的喊聲傳來,趙元馬上跑過去,一刻不停的拿起鏟子開挖。
文青點了點挖沙子的人數:“一,二,三,四,五,去掉一個手
指頭有傷握不緊鏟子的,就隻有四個,真的是……”
他往更衣室走的腳尖一轉,往那邊走去。
“慘啊。”
歎息聲淹沒在了海風裡。
有了文青的加入,局勢有所好轉。
他看著瘦,手勁卻很大,關鍵是他乾活不像他那張嘴,實打實的,一點都不飄。
一行六人挖出屍骸換下一個,幾乎沒怎麼交流。
張勁揚心裡有疑惑卻不亂問,氛圍過於急迫沉悶,他有種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感覺。
不多時,馮初發出驚呼,他在沙子裡挖出了一樣東西。
是戒指。
“這是哪個有錢人出來遊玩的時候遺落的啊,好大一個鴿子蛋。”文青拿起來端詳,“真鑽,青城市區一棟彆墅加一輛卡宴。”
他痛心疾首:“可惜任務世界的東西不能帶回去。”
麵上寫著稀罕,身上卻是一套高檔西裝,手腕上扣著名表,袖扣精致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