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你有沒有吃魚啊(1 / 2)

身份證019 西西特 19454 字 8個月前

陳仰做任務以來,聽到過很多個尖叫聲。

明明是不同的人發出來的,卻是同樣的驚恐與崩潰,都在一個頻上。

這回是珠珠。

她瑟縮著躲在牆邊的陰影裡,手死死的抱住頭,臉藏起來,手機躺在不遠處的地上。

陳仰跑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他撿起手機走過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珠珠,怎麼了?”

珠珠發抖的身子一滯,她慢慢把頭從臂彎裡抬起來,露出一張布滿淚痕的臉:“陳先生,我……”

下一秒她就跟被人扣住脖子提起來一樣,僵硬的張著嘴,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息,通紅的眼瞪著被陳仰拿在手裡的手機。

陳仰動了動眉頭,手機有什麼問題嗎?

“屏,屏保……”珠珠反複說著這兩個字,眼裡流出恐懼的淚水。

陳仰摸到她手機右側從上往下數的第三個鍵,一按,屏幕亮了起來。

“沒問題啊。”陳仰把手機反過來,將屏保轉向珠珠那邊。

珠珠來不及躲閃就看到了屏保。

是她的臉。

珠珠呆住了,她的舌頭打結:“剛,剛才不是……剛才是……”

陳仰說:“是什麼?”

珠珠仰頭對上陳仰帶著探究,卻並不讓人反感的視線,她腦袋放空了幾秒,刷地站起來,蒼白著臉跑進房間。

陳仰見珠珠停在房門口,遲遲沒有往裡邁,他的心裡不由得閃過一個猜測,腳步匆匆的趕過去,越過對方走進房裡,直奔床前。

床上裹成木乃伊的小姑娘一動不動。

陳仰伸出一根手指,虛虛的放在她鼻子底下,沉默了一會撤回手。

“死了。”陳仰說。

珠珠站不住的靠著門框坐到了地上。

“我出來前還有氣息的啊,怎麼就沒了,怎麼會這樣……”珠珠失神的自言自語。

陳仰還拿著珠珠的手機,他再次按開,看了看屏保上的照片,試探的說:“剛才屏保是她的臉?”

珠珠猛烈的哆嗦了一下。

“我眼花了。”珠珠小心翼翼,眼裡飽含祈求跟僥幸,“是吧,陳先生?”

陳仰沒有憐憫的配合她說“是,你眼花了,看錯了”,因為他冷不丁的發現屏保上的照片變了。

既不是珠珠,也不是大眼妹。

像是……

她們的兩張臉重疊在一起,變成另一張臉。

陳仰不動聲色的將手機按掉,走到門邊問珠珠:“你隻看到了她的臉,沒有什麼表情?”

珠珠露出清晰的抵觸,恐慌,以及猶疑:“她……她好像有對我笑。”

陳仰說:“她跟你住一個房間,關係親近。”

“嗯……她總扒著我。”珠珠扶著門框站了起來,“陳先生,那她還能回去嗎?”

陳仰搖頭:“有口氣才能回去,她已經斷氣了。”

“那她的鬼魂……”

“也會留在這裡。”陳仰說這句話的時候,莫名其妙想起他跟朝簡在陳西雙老家的那一夜,當時他感覺窗外似乎有個人影,那種感覺讓他想到了陳西雙。

之後覺得是樹影。

陳仰也不知道自己乾嘛要回憶這個片段,他收了收那條不該在這時候展開的思緒,他垂眸打量麵前的小姑娘,想的是錢漢跟葛飛各有各的說辭,真假難分,因為老吳死了,死無對證。

其實大眼妹這邊也是一樣。

陳仰掃了眼珠珠的耳朵,右耳是光著的,左耳上有一排銀耳夾,五角星的,造型可愛。

耳垂最下麵有一處夾過的痕跡。

陳仰說:“你的耳夾少了一個。”

珠珠怔了下,她胡亂用手去摸:“可能是掉哪了,我都不知道。”

陳仰不易察覺的瞟了瞟,那夾過耳夾的地方有一條刮痕,像是耳夾被使勁拽下來導致的,他指指床上的屍體說:“她過會就消失了,你是繼續住這裡,還是?”

“我有點怕。”珠珠咬唇,“我想去香小姐那。”

陳仰收回餘光:“行。”

“陳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幫我跟香小姐說說。”珠珠懇求的說。

陳仰對她的要求感到錯愕:“我說?”

珠珠離開門口,腳步挪到牆邊,藍色短發不時被風撥到她沒有血色的臉上:“陳先生你說,香小姐肯定同意。”

陳仰:?

珠珠語出驚人:“陳先生你沒有發現嗎?香小姐對你,跟對其他人不一樣。”

接著又來了一句更驚人的話:“還有你弟弟,她似乎認識他,也很怕的樣子。”

陳仰的心裡一震,他的臉上擺出狐疑的表情:“是嗎?”

珠珠垂著頭往前走:“我也沒有證據,我隨便說的,就是我的直覺。”

背後響起陳仰的聲音:“我弟弟沒見過她。”

珠珠停下來,反應遲鈍的“啊”了聲:“那是我弄錯了……”

陳仰把手機遞過去。

珠珠不但不接,手還往背後縮,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陳先生,手機放在你那吧,我不敢拿了。”

“好吧。”

.

陳仰敲門進香子慕的房間,他先是提了大眼妹的事,之後才表露珠珠的請求。

香子慕沒說什麼就同意了。

陳仰的腦海深處自動循環珠珠的那番話,微妙的眼神落在香子慕身上,他的喉結上下一滑:“香……”

“還有事?”女人的聲線像秋日的河水,有股蕭瑟寡涼的味道。

陳仰噎了一秒,無意間瞥

到桌上的日記本跟鉛筆,他想到喬小姐透露的樂譜一事,就準備以此為借口聊一聊。

“聽說你在寫樂譜。”陳仰語氣隨意的問道。

香子慕沒點頭,也沒搖頭。

陳仰在冷場的氛圍裡掙紮:“日記本的封皮挺好看。”

這回香子慕出乎意料的給了反應,薄薄的嘴唇甚至勾勒出了一個溫暖的弧度:“故人送的。”

話音落下,唇邊的弧度就消失無影。

然後就沒話了。

陳仰在心裡歎口氣,珠珠說香子慕對他,跟對彆人不一樣。

分明就是一模一樣。

香子慕對其他人淡漠疏離,對他也是,他們聊不來。

陳仰回到自己房間,坐在椅子上扣奶片吃,他剛放進把奶片放進嘴裡,就發覺一道目光從床上投來。

“把你吵醒了。”陳仰停下把玩包裝袋的動作。

朝簡的背部抵著牆壁,栗發淩亂,他用發抖的手大力按著眉心,周身氣壓極低,呼吸很不均勻。

陳仰知道朝簡不是起床氣,是病情得不到抑製,他咬碎奶片咽下去,說:“要不你再睡一會?”

床裡麵的少年掀起眼簾,一雙眼紅得駭人,暴戾的氣焰攏在眉間,額角有青筋鼓動。

陳仰噤聲。

做噩夢了?陳仰第一時間去看床邊的袋子,那裡麵是他們來時穿的衣物,上麵有熏香味。

難道現在一點都沒有了?

陳仰連忙湊過去聞聞,有的啊,袋子裡的衣物還有熏香味,他還沒有其他動作,就見朝簡下了床,赤著兩隻腳踩在地上,俯視著他。

陳仰的脖子莫名一涼,說不出來的感覺,像被冷風吹到,起了一層小顆粒,他進來前想著提一提香子慕,看看朝簡有沒有什麼異常,這會根本顧不上。

“四天沒訓練了。”朝簡嘶啞的開口。

陳仰愣了下明白朝簡指的是什麼:“在任務世界就不……”

他看到對方的舉動,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朝簡低垂著頭,對著陳仰邁開左腳,向他挪近了一寸。

“站遠點。”朝簡收緊的下顎線條流暢,攢動的喉結上濕濕的,覆著一層汗液。

陳仰下意識靠牆站,他默默在一旁看朝簡一遍遍的訓練自己,一遍遍的崩潰,直到後心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濕,貼上緊繃的背肌。

朝簡近似虛脫的蜷縮在床沿,眉骨高高的聳著,雙眼緊閉,氣息粗亂。

陳仰蹲過去看他,自虐有助於克製情緒嗎?

這麼突然迫切的想要左腿好起來,是不是在夢裡夢到那個“哥哥”了?

“我去給你打水,你洗把臉。”陳仰剛站起身,衣擺那裡就多了一股力道,他往下看。

衣角被抓住了。

陳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

老集村,當初在炕上,少年也是這樣,用拇指跟食指捏著他的衣角。

像是不敢用整隻手抓,怕他生氣一樣。

陳仰覺得這種想法很荒謬,這位怎麼可能怕他生氣。

反過來才是對的,是他怕對方生氣。

.

朝簡的性情是一陣一陣的,時好時壞,他洗完臉,吃了一把奶片,快要爆炸的情緒又沉了下去。

陳仰怕搭檔煩,撿重點跟他說,全程隻字不提香子慕,隻講了大眼妹的情況。

大眼妹的傷得太重,昨晚陳仰看到的時候就發現她奄奄一息,她以那樣的傷勢撐過了黑夜,撐到了天亮,直到上午八點多才走。

沒人知道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大眼妹有強大的求生欲,她拚命的吊著那口氣,她想活著。

最後還是斷了。

陳仰兩眼放空的望著朝簡,誰都不想死。為了活著,能做出在現實世界做不出來,甚至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這就是任務世界的生存環境。

陳仰抹了把臉,眼角瞥到珠珠的手機,他拿起來又放回去:“朝簡,我們去二樓吧。”

朝簡讓他把珠珠的手機放背包裡。

“石像碎塊能拿出來嗎?”陳仰說,“太沉了。”

朝簡看了陳仰一眼,一言不發的拿走他的大包,背上。

陳仰問他行不行。

“不要總是問我這三個字。”朝簡煩躁的瞪他。

陳仰從朝簡孩子氣的反應裡想到一句話,男人不能不行,他抽了抽嘴角,順毛道:“好,不問了,你很行。”

朝簡身形一頓,他重重的嗤一聲:“你又知道了?”

陳仰:“……”

橫也不是,豎也不是,難哄。

.

陳仰跟朝簡去二樓的時候,後麵跟著珠珠,錢漢,葛飛三個小尾巴。

珠珠神情恍惚,走在她後麵的是錢漢,他和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並排。

而葛飛是最後一個,他的腳步有點漫不經心。

陳仰裝作不經意的回頭,將三人的狀態收進眼底,他踩上樓梯,手扶著朝簡。

拐杖敲地的清響在樓道裡被放大,蓋住了幾人不在一個頻率上麵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上了二樓,陳仰停在牆邊的兩個眼珠前,親眼所見,他才發現確實就是向東說的那樣,看不出這是什麼東西的眼珠。

陳仰問大家的第一反應。

錢漢說著肩膀,卷毛軟趴趴的搭在腦門上麵:“我……我覺得它在笑。”

他的牙齒打顫:“笑的時候,眼睛是能看出來的。”

“這不是眼睛,是眼珠。”葛飛用聽到笑話的語氣說,“眼珠能看出來什麼,神經兮兮的。”

錢漢惱羞成怒,平時柔潤的

聲音變得尖銳:“我就是覺得它在笑!”

“它說不定一直在嘲笑每個打量它的人。”錢漢說著就有些神經質,總是傻愣愣的模樣也被譏諷取代,“沒有比人更可怕的了,有些人,他們披著友好的皮,心腸是黑的……”

陳仰的視線在朝簡以外的三人身上穿梭,不著痕跡的停留了幾秒,他安撫完錢漢,問道:“珠珠,你看呢?”

珠珠習慣性的攥手機,攥了個空,她的十根手指緊緊扣在一起:“……像嬰兒的眼睛。”

陳仰一驚:“嬰兒?”

“我有個小侄子,他上個月才滿月,我給他拍了很多照片,都是特寫,我喜歡拍他的眼睛,有機會就會觀察。”珠珠盯著牆上的兩個眼珠,表情有點迷茫,“不知道為什麼,按理說這隻是眼珠,我不應該這麼想的,可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嬰兒,而且還是滿月的那種。”

陳仰吸氣,錢漢的話跟珠珠的話在他腦皮層擴散,他再去看那倆眼珠,就成了一副“嬰兒在對著他們笑”的畫麵,仿佛還有“咯咯咯”的笑聲。

陳仰拉了拉朝簡的衣服,朝簡說了兩個字,直接讓他僵在原地。

鬼嬰,朝簡說。

陳仰沒再跟眼珠對視,生靈被活祭,嬰兒被挖眼,人皮跟骨頭製成的傘,這個鎮上的人都迷信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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