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請假單這個線索透露的信息來看,真正的李正過敏請假了,現在的李正是怪物假扮的。
陳仰把請假單塞口袋裡,低聲問潘霖:“你出來的時候看到他了嗎?”
潘霖哭著點頭:“他還在辦公室,我沒敢看他。”
“怪物找到了,現在要怎麼做?”潘霖慌得六神無主,“我們是不是要揭穿他的身份?他才能消失?”
“會不會就在我們要揭穿的時候,他把我們全殺了?”潘霖疑神疑鬼的東張西望,拖下來的鼻涕被他吸了進去,他看起來狼狽又無助。
“不會。”陳仰說,“鬼怪有鬼怪的規則,它們隻會殺掉違規觸犯禁忌的任務者,不能亂來。”
“去你公司。”他剛說完,就見餘哥一行人往這邊來,腳步倉皇。
剛才死了同事的年輕女白領也從公司出來,她在隊友們關心的詢問下哭哭啼啼的說了事情經過。
緊接著陳仰又說了請假單的事,走廊上儘是壓抑的哽咽跟抽氣聲。
“靠,竟然是他!”王浩緊繃著聲線罵,“裝得真像!”
“當初他,喬橋,我,還有死了的那個白羊座哥們,我們四個去四樓的景峰,他中途拉著喬橋去三樓,為的是做出不在場的證據,用我轉移視線。”王浩咬牙。
“怎麼會是他呢?他長得高高的,身材又好,怎麼都不像怪物。”對李正有好感的女孩子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惶恐的抽噎,“他還幫過我,鼓勵過我,告訴我說我們一定能回家。”
“……”
“李正是怪物,那喬橋也是,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很好,她不可能對他請假的事不知情。”餘哥看了眼哭得喘不過來氣的潘霖,頓了頓,“還有鄭總,假是他批的,不會不知道李正沒來公司。”
“太恐怖了,三個都是怪物……”
充滿驚懼的竊竊私語猝然一停,走廊上一片死寂。
到目前為止,有三個人被吃了,一個違規被吸進海裡,23個人隻剩19個人了,可19個裡麵有三個怪物……這比例令人崩潰。
難道真的有一半都不是人?
大家都僵著不敢動。
陳仰喊潘霖:“走吧。”他拉了拉朝簡,對方拿走他的手電跟背包,往他背上一趴。
“……”敢情讓我騰出雙手跟後背,是為了讓我背你。
陳仰輕鬆又熟練的背起朝簡,徑自往樓梯口那裡走。
潘霖回過神來,踉蹌著跟上。
走廊上的剩下十幾人猶豫不決,知道怪物是誰了是一回事,親眼目睹那個人變出真身是另一回事,他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餘哥,我們要去嗎?”
“我不敢去,怪物在景峰,它現在暴露了,我們去的話,會被它殺光的吧。”
餘哥沉吟:“應該不會,我覺得我們領著身份號進來做任務,規則
不斷給我們提示,要我們找出關鍵破局,這說明任務真正的目的是要任務者升級,不是團滅。”“那我們……也去景峰?”
“去。”餘哥說。
張嵐拉著肖環嶼,眼角堆積的魚尾紋蘊著溫柔和耐心:“餘哥說的聽,我們也去吧。”
“他誰啊,憑什麼聽他的,眉毛上的痦子惡心死了。”肖環嶼呸了一口。
張嵐拍著小男友的背部哄道:“不是非得聽他的,而是他說的有理,現在的情況對我們很不利,我們……”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的嗶嗶嗶,煩都煩死了,你是我媽還是我姥姥?”肖環嶼不耐煩的揮開她的手,大步離開。
張嵐也沒惱怒,她追上去,繼續苦口婆心的教導。
任務很危險,隨時都能死亡,她希望小男友能活下去,活著回到現實世界。
他還小,心也不壞,人生才剛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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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峰辦公室裡,喬橋扒在李正的辦公桌前跟他說話,嘴裡的薯片哢貲晗臁
“潘霖去哪了?”
“出去了吧。”李正在翻一摞資料,滿不在乎的說,“他老公都不管他,咱有什麼好管的。”
喬橋剛要再說點什麼,門“叮”地打開。
說曹操曹操到。
潘霖回來了,後頭還跟著一堆人,全堵在門口。
十幾個人影站在那,不進來也不說話,看著怪}人的。
“你們怎麼都來了?”
喬橋嘴邊叼著一塊薯片,似是發覺不對勁,她的唇齒一抖,薯片“哢”地碎裂,一半戳到她的上顎,一半掉在鞋麵上。
看出門口那些人的戒備,喬橋疑惑的站了起來,腳步一轉,人已經離開了李正的辦公桌。
左側一間辦公室裡突然響動,大家屏息看去。
鄭之覃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他似乎剛從廁所出來,襯衣下擺有一部分掛在外麵,還沒來得及塞進去。
鄭之覃沒出來,他懶懶散散的靠著玻璃門,手裡是半截正燃著的香煙,橘紅的星火明明滅滅。
一撥人在一種怪異的氛圍下被劃成四部分,分彆是陳仰等人,喬橋,鄭之覃,以及成為焦點的李正。
有什麼一觸即發。
“搞什麼……”李正放下手裡的資料,直起身,他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喬橋身上,茫然的說,“跟我有關?我怎麼了?”
陳仰說:“你過敏請假了。”
李正還沒回應,喬橋就驚愕的用手電照他:“你請假了?過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意識到什麼,她後退一步,嘴裡默念:“星座書上說,我這周的運勢雖有坎坷,卻能化險為夷。”
又想到了一個細節,喬橋猛地看向玻璃門那裡的鄭之覃,吸口氣。
鄭之覃盯著門口的陳仰。
陳仰有種被爸
爸檢查作業的古怪錯覺,他拿出了請假單:“李正,這是你的,你請了一周的假。”
“你們,”李正指著自己,呆呆的說,“懷疑我?”
沒人應答。
“我是過敏了。”李正做了幾個深呼吸,像是要壓下被冤枉的怒氣,“我昨天下班遞交的請假單,可我昨晚去醫院掛水住院,半夜發現好的差不多了,睡了一覺之後,今天早上就出院來公司上班了。”
人群裡傳來王浩的質疑跟警惕:“誰信啊,假都批了,你不趁機在家玩,這麼積極來公司?”
李正脫口而出:“我喜歡上班!”
辦公室裡外瞬間靜得嚇人。
職場既殘忍又無趣,即便從事的是自己喜歡的領域,也會逐漸變得乏味。
哪怕工作是興趣愛好的拓展跟延申,依舊會丟掉熱愛。
沒人敢說出那種話,喜歡上班?屁。
李正似是自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他下意識往喬橋那看,多個手電的光把他的小舉動照得明明白白。
陳仰發覺這個走向和他預料的不太一樣,本以為的重口味怪物現身並沒有發生,反而捕捉到了一段辦公室暗戀?
陳仰拽了拽朝簡微涼的手臂,朝簡撥開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
像是讓他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陳仰調整了一下思路問李正:“你是怎麼過敏的?”
李正支支吾吾,半天都答不上來。
大家一步步往門外退,門口隻剩下陳仰跟朝簡。
氣氛繃到了極點。
李正閉眼喊:“我不能吃海苔!”他喊完露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仙女,你昨天帶的壽司裡放了那東西,我吃完整個人都不好了,撐到下班就去了醫院。”
喬橋狐疑的看他:“你不能吃為什麼不跟我說?”
李正沒吭聲。
陳仰目睹這一幕,基本可以確定是辦公室暗戀了,他走進來:“你說你早上出院的,有證據嗎?”
李正懵懵的站著。
“我有病曆本!”李正眼睛一睜,他手忙腳亂的翻自己的背包,“我早上直接來公司的,病曆本就在包裡,你們等等……”
年輕男人背對著大家碎碎叨叨,徒然“啊”了一聲,大叫:“找到了!”
周遭流動的氣流乍然凍結,大家全都盯著李正的後腦勺,很怕他突然轉過頭就是怪物的嘴臉。
膽小的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昏過去。
然而他們以為的場景並沒有發生,李正轉過來的時候,臉還是原來的樣子,手裡也真的拿了一個病曆本。
普普通通的病曆本。
病曆本上全是鬼畫符,陳仰隻認得日期,其他的都認不出來。
朝簡拿過病曆本看看,丟到一個桌上。
陳仰從朝簡的神情裡判斷出
信息,李正確實是昨天下班就去醫院了,也的確是早上出院的,他沒撒謊。
李正默默從背包裡拎出醫生開的藥,解開袖扣往上一卷,露出手臂上的針眼,他偷瞄了喬橋一眼,羞澀的撈起襯衣,咬著下擺,用手電往前胸後背上照。
那上麵隱約還有一點點未退的小紅痘印。
眾人:“……”
局勢大反轉?!
大家都不是傻子,這會看出來了,李正請了假還屁顛屁顛的來公司,不是喜歡上班,他是因為愛情。
這是愛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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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弄錯了啊。”那個對李正有好感的女孩看潘霖,眼裡是歧視跟怪罪。
潘霖垂著頭,一副窘迫的樣子:“陳先生,我……”
“我不用解釋了吧?”鄭之覃的聲音響起,“公司員工太多了,我記不太住,沒想到引起了這麼大的誤會,幸好小李能把事情講明白,不然我,小李,喬橋,我們三就要被打包處決了。”
半開玩笑的說完,鄭之覃對潘霖招招手:“不是讓你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嗎,你怎麼往我那跑,還翻我辦公桌?”
男人的眼底映著煙火,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情緒,潘霖卻打了個寒戰,他攥著手指,聲如蚊蚋:“我……我害怕。”
“我跑去找你的時候,你不在,我沒想亂翻你的東西,我隻是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撿的時候無意間看見……”潘霖說著就哭起來,不對稱的臉在手電簇成的光暈裡顯得猙獰,他可憐兮兮的望著鄭之覃,猶如一條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土狗。
陳仰看向鄭之覃。
“當時我在裡間。”鄭之覃給了陳仰一個答案,看都沒看潘霖就回辦公室。
潘霖慌忙奔向鄭之覃,他的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痛得他扭曲著嘶了幾聲,捂著腰搖搖晃晃的追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喂,畸形怪,不會是你想用請假單混淆視聽吧?”
後麵傳來一個惡劣的聲音,潘霖的腳步滯住,他瘦弱的肩膀輕微顫動:“我沒有……我沒有……”
“不是我!”潘霖通紅著眼回頭嘶吼了聲,聲音刺耳尖銳,他不再多說,彆人無所謂,最主要的是鄭之覃,不能讓鄭之覃把自己丟開。
潘霖連手機都拿不好,他的眼淚止不住,眼裡的慌意卻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清醒。
最開始的時候,潘霖聽到隊伍裡有人死了,他的心態沒怎麼崩,那會他想的是,就算是下地獄,隻要有鄭之覃在,那也沒關係。
可當他見到李正的請假單,懷疑鄭之覃,喬橋,李正三人都是怪物,死亡真的要攤到他頭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怕的,所以他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他跑去找了陳仰。
好死不如賴活著。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的了。
而且潘霖最怕的是,鄭之覃不會跟
他一起去地獄,他很有可能會一個人去,那不行,絕對不行!他得抓緊鄭之覃,這樣活著出去的幾率才會大一些。
陳仰把視線從潘霖的背影上收回,他掃視其他人,思慮畸形怪是誰喊的?
張嵐看出陳仰的想法,她主動出聲,態度和善道:“抱歉,我家小嶼沒有惡意。”
陳仰:“不用跟我道歉。”
肖環嶼:“你跟他道什麼歉!”
他們兩人同時說話,場麵十分尷尬。
張嵐被肖環嶼拽走,她的安撫跟哄聲漸漸模糊。
李正也在哄被他連累的喬橋。
“原諒你。”喬橋大度的說,“下次我再給你吃的,要是你哪個吃不了就直說,我不是玻璃心,被拒絕不會胡思亂想傷春悲秋,你還是我的好哥們。”
李正噎了噎:“不一定就有下次。”
“好了啦,不要這麼悲觀,我們儘人事。”喬橋摸摸他的狗頭,“小李子,你本周的星座運勢雖然比我差點,但也不是死局。”
她轉而又去看門口的一群人,注意力集中在一個身上,輕抿唇:“陳先生,現在誤會解除了,怪物另有其人。”
這話如同往冰水裡砸進來一塊巨石,寒涼的水飛濺在大家心頭,他們迅速打著抖拉開距離,防備的暗流在那一瞬間達到實質化。
還站在一起的陳仰跟朝簡顯得格格不入。
陳仰琢磨著“23除23”的提示,23除23等於1,22除22也是1……19除19還是1,都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