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之覃往樓道口走。
後麵傳來小青年的嗚咽聲,飽含濃重的擔憂跟關心:“覃哥,你一定要小心點!”
鄭之覃腳步不停,姿態透著職場精英的沉穩從容,像是奔赴一場會議一樣。
走在他身後的兩人像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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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之覃停在二樓跟一樓的樓道裡,用隻有陳仰能聽得清的音量說:“你確定要讓你弟弟跟著?”
陳仰沒有說話,他內心是希望朝簡留在樓上的,可他知道對方不會同意那麼做。
所以他會背起朝簡。
水裡難走,隻能閉著眼在黑暗中摸索,再加上背著一個腿上有傷的成年人,難上加難。
陳仰搓了搓臉冷靜下來,既然朝簡已經做了選擇,那他就配合,他們死一起死,生一起生。
想到這,陳仰的心口被什麼東西衝撞了一下。
那一下來得毫無預兆,而且勁很大,裹挾著一股滾燙的溫度,陳仰的四肢百骸陣陣發麻,半天都沒緩過來神,直到朝簡趴上他的背,他才從微妙的心境裡抽離出來。
鄭之覃站在樓梯上麵,看著陳仰背起朝簡,低聲叮囑他摟好自己的脖子不要鬆開。
然後就閉上雙眼,一隻手托住朝簡,另一隻手抓著樓梯扶手,摸黑走樓梯,一層一層走,走
人臉。
陳仰猝不及防,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如同被人灌滿了冰塊,思考能力被凍死了。
電梯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外麵的水進不去一滴,裡麵站著四個人,三男一女。
他們分成兩組,直挺挺地僵硬著站在電梯裡,嘴唇皺縮,瞳孔放大。長著屍斑的死灰麵部正對著電梯門。
像是在要從電梯裡出來。
陳仰跟他們麵對麵。
來了。”鄭之覃下意識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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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跟喬橋,潘霖三人從三樓到了二樓,他們距離一樓近了一些,如果一樓有動靜也能聽得清晰點。
喬橋坐在牆邊,纖細的手指摳著星座書:“跟你說個秘密,這書其實是我小姑的寶貝。”
啞巴扭頭。
“我小姑是個奇女子,她隨心而欲,活得瀟灑,有很多裙下臣,卻沒有修羅場,後院從不起火,那是真的有本事,女主角光環。”喬橋頓了頓,“她周三將這本書送給了我。”
喬橋輕笑:“周四上午我就進了這裡。”
啞巴以為喬橋會覺得書晦氣,甚至怨恨她小姑,連忙“啊啊”了幾聲。
“我沒有那麼想。”喬橋還在笑,眼淚掉了下來,“我隻是覺得這書是個騙子,大騙子。”
清秀又嬌貴的女孩悲哀道:“除了第一天的確不宜上班,其他的都不準。”
啞巴無聲的安撫。
喬橋沒有哭多久,眼淚就停了,她把星座書遞給啞巴:“我有個不情之請。”
啞巴不明所以。
“姐姐,”喬橋喊著比她大兩個多月的小啞巴,俏聲說:“我覺得我出不去了。”
啞巴一雙小眼睛瞬間瞪大。
“我的不情之請是,希望你能把書帶出去,找到我小姑物歸原主。”喬橋認真的說,“話就不用帶了,我說的她也不會聽,誰說的她都不聽,她那麼肆意,等下輩子我也要那樣。”
說到後麵,喬橋露出一絲羞赧的表情,繼而幽幽歎息:“這輩子活得短暫又不燦爛,真糟糕。”
“戀愛都沒談過,那麼好的男孩子,被我錯過了……”
喬橋看向小啞巴,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懇求。
啞巴擺了擺手。
喬橋委屈地撇嘴:“不答應嗎。”
啞巴“啊”了聲,想哭又想笑,她很想說,我不是不答應,隻是感覺自己走不出這個任務……
另一邊的潘霖坐過來:“你們在說什麼?”他瞄到喬橋手裡的星座書,脫口而出,“水瓶座今天的運勢怎麼樣?”
“我不問了!不想知道了!”潘霖又忙說了句,惶恐的樣子仿佛是在躲避豺狼虎豹。
喬橋心說,我也沒想翻給你看。
星座書被喬橋抱在懷裡,她靠著小啞巴,呆呆看了會虛空就閉上了眼睛,沒有血色的臉上布滿“聽天由命”的頹然。
二樓靜悄悄的,啞巴在喬橋輕輕的呼吸聲合眼。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響起一聲狐疑的嘀咕:“樓下好像有什麼聲音。”
是潘霖,他伸長了脖子,眼睛盯著前麵的護欄,鄭之覃痛苦的慘叫傳入他耳中,他從頭涼到腳。
出事了……
潘霖哆哆嗦嗦,出事了!
鄭之覃的慘叫讓潘霖恐慌不已,他煞白著臉捂住耳朵試圖阻攔,可是沒用,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那個老男人隻是金主而已,不是我的什麼人,我不需要感恩戴德,我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我想活著,我要活下去,潘霖縮著肩膀,頭往臂彎裡埋,那隻紅腫的斜眼顫個不停。
“寶寶,回答彆人問題的時候要簡潔點。”
“你打暈我吧。”“不行,會有變數。”
“彆紮堆。”
潘霖捂緊耳朵不停搖頭,那個男人不是在幫我避開禁忌,他隻是好玩,逗小狗。
對,就是這樣,除了我,他還會有其他小狗。
潘霖倏然站了起來,坐久了腿麻,他的身形滯了一滯,充血的腦子裡晃過了很多個片段,都是鄭之覃對他的好與壞。
太快了太多了,數不清,潘霖的兩條腿粘在地上。
啞巴沒有睡著,她及時發現了潘霖的異常,懷疑他被拖進了他內心的幻境。可她是個啞巴,說不了話。她還沒來得及拿出便利貼本跟筆,潘霖就衝到了護欄那裡。
“啊啊……”啞巴急得掐脖子,想讓自己發出更大點的聲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回來!回來啊!
喬橋被驚醒了:“怎麼了?”她順著啞巴的視線看去,表情驚變,撕扯著刺疼的嗓子大叫,“潘霖你在那乾什麼,不能看水啊,你趕快……”
喬橋看到了什麼,嗓子裡刮進來一股陰森的血腥氣,攪碎了她後麵的話,她不停顫抖,啞巴緊緊將她護住。
發現樓下沒有鄭之覃的慘叫時,潘霖渾身的血就凍住了,喬橋的叫喊把他凍僵的血管一點點敲碎,他想立即逃離護欄邊,腳卻不聽使喚,釘在了原地,脖子維持著往下看的弧度。
旁邊多了個人影,伴隨著一聲輕輕的歎息。
潘霖兩條腿抖動著跌坐在地,有什麼東西從他上方掉了下來,在他眼前晃動。
那是一截腸子。
潘霖嚇傻了,他呆呆仰起頭,女人提著血淋淋的鋼管彎下腰,青灰的臉慢慢湊近他,肚子上有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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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拐角處,陳仰三人終於扒開了右邊那部電梯。
“門開了。”陳仰說。
視覺消失了以後,水流聲,心跳聲,呼吸聲都被放大了數倍,響得駭人。
身邊兩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陳仰摸到朝簡的手臂,觸手的溫度很低,肌肉線條也繃得厲害,他微微愣了下,安撫地按了按,隨後就扣住電梯穩住身形,用腳小心翼翼往前試探了半寸,前麵不是虛空,是電梯轎廂。
猜對了。
轎廂真的停在一樓。
陳仰做了幾個深呼吸,胸口的起伏平了一點點,他的腳尖謹慎地蹭進去。
“電梯裡沒有水。”陳仰告訴同行的搭檔跟隊友。
“好事。”鄭之覃閉著的眼皮動了動,吐掉了被他咬爛的煙頭。
朝簡從下樓到現在都沒出聲,他的麵上也沒表情,看似波瀾不起,然而他的拇指跟食指一直抓著陳仰的衣服,指尖發白,指骨冰涼。
陳仰斟酌再三,他舉起朝簡的手機,摸索著按了下側麵的鍵,手機屏亮起來,與此同時他睜開眼睛,緊繃著呼吸,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
鏡頭裡出現了四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