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1 / 2)

身份證019 西西特 11460 字 8個月前

“請問是陳早早先生嗎?”電話裡傳來一道女聲,很年輕,也很陌生。不是武玉。

陳仰滿腔的激動猝然一滯:“你是?”

“這裡是第九康複院……”女聲溫溫婉婉,“機主被送進手術室了,我這邊……”

陳仰聽得頭頂心發涼:“女士貴姓?”

“我姓汪。”年輕女人說她是康複院C區的護士。

這通電話持續了不到三分鐘就結束了,陳仰跟司機說:“師傅,不好意思,能不能送我們去康複院?”

“可以啊。”司機很爽快,隻要乘客不在他的車裡吐得亂七八糟,其他都好說,他在導航上麵劃拉,“第九康複院是吧?”

“嗯。”陳仰心不在焉,時隔四個月左右,武玉終於有了消息,可他卻從護士口中得知她在搶救,生死未卜,他不知道她這段時間遭遇了什麼。

護士說武玉倒在了康複院門口。

陳仰搓著額頭發愣,從已知的規則信息來看,有一點是確定的――任務世界的傷痛帶不到現實世界。

武玉出事跟任務無關,她是在現實世界沾上的事端。

陳仰忽地看向旁邊的朝簡,小聲道:“你跟我一起去康複院?”

這話問得很虛。剛才陳仰都跟司機打過招呼了,現在才想起來問朝簡,有種先斬後奏的意味。

朝簡不是那種喜歡嬉鬨耍嘴皮的性子,他也沒有在這時候跟陳仰較勁,淡淡道:“無所謂。”

陳仰點點頭:“你好像還沒見過武玉吧。”

“她是我……”陳仰擰了擰眉,他跟武玉曾經很親近,如今有點像一個部門,關係不好不壞的同事。

“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陳仰這麼說。

朝簡無動於衷:“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陳仰湊到朝簡耳邊:“武玉也是任務者。”他的聲音更輕,“身份號是五位數。”

朝簡依舊是那副神情。

“你還真是,什麼都不在乎。”陳仰無奈地說道。

“我在乎的,”朝簡喝了口可樂,五臟六腑被一股冰涼籠罩,“跟你在乎的不同。”

陳仰想就這個話題跟朝簡深聊,試圖窺探一二,可現在的時機不對,他的大多心思都在康複院的武玉身上。

如果陳仰這時候扭頭看朝簡,就會發現他深藏在眼裡的東西浮了出來。

那是一個奄奄一息的靈魂,它在等待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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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頻頻看手機,他的焦慮感染到了司機,車速提上去了不少。

“這會兒是上班的時間點,華溪路比較堵,過去就好了。”司機安撫道。

陳仰擺擺手說沒事,安全第一。他的神經末梢在任務世界繃了四天,出來以後才鬆緩了一點點就又繃上了。

武玉被送去急救,醫院要聯係家屬,這才找上的他,不然他現在已經快到三連橋了。

原本打算睡一個上午的計劃也被打亂了,今天還不知道會不會延申出其他意外。

“家屬……”這個詞在陳仰的舌尖上黏了一秒,凍結成冰。

不對勁。

陳仰的眼底閃過一絲怪異,他跟武玉有幾個月沒見了,最近的一通電話不會是打給他的,那護士為什麼會通知他?

武叔武嬸呢?通常情況下,手機聯係人的首位都會設置成親人吧。

難道說,護士打給武叔武嬸了,隻是沒打通?

陳仰撥了武叔的號碼,一打就通,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結果,嘴上還是問道:“叔,你手機上有未接來電嗎?”

“沒有啊,”武叔不明所以,“我玩牌呢,手機一直拿著。”

陳仰說:“武嬸呢?”

“她在我邊上剝毛豆。”武叔問道,“怎麼了?早早?”

陳仰說了武玉的事,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幾瞬後爆發出一個老父親的恐慌叫聲,夾雜著小凳子倒地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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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仰從那個汪護士手裡拿過武玉的手機,他才知道為什麼汪護士沒有聯係武叔武嬸,而是找上他。

武玉手機裡的聯係人隻有一個。

――陳早早。

陳仰的心裡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武玉怎麼連她爸媽的聯係方式都沒存?

見朝簡的目光落在手機屏上,陳仰說:“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部手機裡麵隻保存一個號碼,太奇怪了。

陳仰確定武玉對他沒那方麵的意思,更不存在什麼暗戀成魔,但她也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

那武玉的用意是什麼?她連通話記錄都刪得乾乾淨淨,存留的那串號碼仿佛成了她最後的退路,也是唯一的那條。

陳仰絲毫不認為他是武玉的退路。可他又想不通武玉的動機,她剝掉了其他可能,隻留著一個,是不是要確保在她出事後,護士能給他打電話?打不通繼續打,直到打通為止。

緊急聯係人一樣?

陳仰的古怪感隻增不減,他看著緊閉的手術室,武玉還在裡麵,一切都要等她醒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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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很靜,空氣裡有消毒水味,混雜著生老病死的陰涼。

這裡是第九康複院的C區。陳仰第一次來,他卻沒有想要打量一番的興致。

武叔武嬸還在趕來的路上,陳仰坐在藍色椅子上,腰彎下來,手肘抵著腿部,任務者在現實界不會發生意外,武玉受傷是人為的。

“現實世界有問題。”陳仰把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至於具體是什麼問題,他不知道。也許能從武玉那裡得到答案?

坐在旁邊的朝簡闔著眼,後腦勺靠著牆壁,突起的喉結滾了滾,三四個咬得稀爛的奶片被他咽了下去。他一言不發。

陳仰看著自己還沒長平滑的幾片指甲:“我有很多猜想,可都沒有驗證。”

“任務世界就夠要命了,現實世界要是也不再平靜,那真的是……”陳仰哭笑不得,絕望談不上,他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深陷在那種情緒裡,挺過來了就產生了抗體,他隻是想罵臟話。

過了半晌,朝簡抿著的唇間蹦出一句:“順其自然。”

陳仰無聲地歎氣,這四個字他不止一次聽朝簡說了,回回都是在他攤出一肚子疑惑的時候。

想要做到順其自然,沒有一定的境界是不行的。他隻是一個凡夫俗子,小老百姓。

陳仰使勁搓臉,試圖把意識從疲意手中解救出來,他將臉搓得發疼發燙,總算徹底清明了起來。“你真的從來都不好奇你的黑戶身份嗎?”陳仰轉頭看朝簡,視線裡是他直挺的鼻梁。

朝簡眉頭都沒動:“不好奇。”

“黑戶是不受規則掌控的吧,那你豈不是可以選擇不進任務世界?”陳仰隨意地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

朝簡第一次進任務世界是受他牽連。之後他們同居,朝簡一直都和他一起做任務。

如果他們分開,朝簡是不是就不會再進任務世界?

陳仰坐不住地站了起來,他腳步一轉,人從旁邊走到了朝簡跟前,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你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篤定的語氣。

朝簡低頭捏著奶片,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要不我們試試分居……”陳仰覺得用詞不對,他換了一個,“分開?”

朝簡沒有抬眼皮,奶片被他捏成粉末,下一刻就被他砸到了牆上:“不要。”

陳仰懵了:“……那好吧。”

“我是為了你好。”陳仰從背包裡翻出煙,想起這是醫院,他又把煙塞回去,煩躁地來回走動,“誰都想擺脫任務,沒有人不想。”

朝簡還是沒抬眼,他麵無表情地輕嗤了一聲:“你是我爸還是我媽,我要你為我好?”

陳仰一口老血衝到了嗓子眼。他這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監急?明知搭檔給他的感覺是天生就適合任務世界,他還操這個心。

“不要在我麵前晃。”朝簡抓住陳仰的衣角,“很煩。”

“你鬆手。”陳仰撿起被朝簡砸到牆邊的奶片,撕開包裝,將淡甜的粉末倒進嘴裡,他有很多話想說,最後隻說了一句:“真羨慕你的心態。”

“吃藥吃的。”朝簡說,“我以前的心態很差。”

陳仰一愣:“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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