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梨就是在這尷尬的節骨眼上過來的,更尷尬的是,他有他老大家的鑰匙。所以他是直接開門進來的。
進來以後……嗯,就……
鳳梨看著桌上的四人,老大,想跟老大舊情複燃的初戀白棠,老大想睡卻沒睡成最後成了中國好戰友的陳仰,以及關係不明的長發美人哥哥。
我的媽呀,什麼情況???
鳳梨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他一隻手維持著摘小紅帽的動作,一隻手上還掛著大門鑰匙。
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他應該在過來前給老大打個電話的。要是打了就不會趕上這局了。
這迷人的修羅場風他怕啊。
鳳梨抽抽鼻子,不過桌上的菜好香好好看,尤其是那盤蝦,完全就是按照他最喜歡的樣子長的,他心裡的小鹿開始亂撞……
冷不丁地察覺一道視線投過來,直直瞪著他手裡的藥匙,像是要瞪出兩個窟窿,他心裡的小鹿瞬間躺屍。
“是這樣的,有一回東哥收拾完一票搞事的受了傷回家,當晚他喝多了胃出血,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和他家都已經快長毛了,後來我們就要他給我們配了一把鑰匙,我們隔三岔五地上門送點大米和菜,順便給他整理整理……哈哈,單身狗過日子就是這麼……”鳳梨解釋不下去了,因為白棠用一種感激又羨慕的眼神望著他,那顏,那看一坨翔都能充滿深情的桃花眼……他死了。
總之就是尷尬爆棚。
“先吃飯!”向東把煙頭碾在桌上,頗有一股一家之主的風範。
鳳梨摘掉小紅帽把軟趴趴的頭發抓起來,他覺得老大像是古時候的大老爺,坐擁萬貫家財和三妻四妾。當然,僅僅隻是像而已。
事實上這一桌隻有老大的前任。
“仰哥,這是吃的哪一頓啊?”鳳梨輕車熟路地上廚房了碗筷過來,一屁股坐在了陳仰身邊。陳仰說:“晚飯。”
鳳梨拿筷子的手一抖,他還以為這是遲來的午飯,結果竟然是晚飯!天還沒黑呢。
“我來的不是時候。”鳳梨小聲嘀咕。
陳仰在心裡歎氣,誰不是呢,他隻是想來找向東喝酒,誰曾想這麼熱鬨。
餐桌不小,五個人坐得開。陳仰和白棠都沒動筷子,他們今天中午才做完任務,並且都沒怎麼休息,精神狀態一個比一個差,根本吃不下。
向東下午一點多才吃的午飯,這會兒不餓,他隻是翹著二郎腿喝啤酒,胡子沒刮的臉上一派深沉憂鬱。
畫家有在吃菜,但他的吃相極度優雅斯文,咀嚼食物的時候嘴都是閉著的,發不出什麼聲音。
桌上隻有鳳梨一個人吃得賊香,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怎麼都沒人說話?要不他找個人聊聊?找誰呢?長發美人的畫風太特彆了,一看就是豪門貴公子,不是他這個小市民能湊上去的,白教授會讓他成為花癡,他真的吃那一款沒辦法。
鳳梨瞅瞅剩下的兩個選擇,老大在裝逼,還是仰哥吧。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問道:“仰哥,朝簡還沒回國嗎?”
撐著頭的陳仰微微偏過臉,看向他。
鳳梨心裡咯噔一下,真是什麼不找偏偏找死,他趕緊給陳仰拎了一個大蝦:“你吃這個!”
陳仰瞥瞥碗裡的大蝦:“好吃嗎?”
“好吃的!”鳳梨看陳仰捉住了蝦,他不禁鬆口氣,好險。朝簡快點回來叭,他想吃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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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梨最近用他的老婆本買了個店麵,打算賣體育用品,裝修這塊主要是他自己來,兄弟們會幫幫忙。
今天鳳梨超累,他來看老大之前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肚子裡沒塞多少東西,這會他吃開了,一口氣乾掉三大碗飯還是意猶未儘,畢竟他在長身體嘛,他要長個子呢。
鳳梨矜持地擦擦嘴,托了老大的福,他有生之年能吃到這麼上檔次的菜,現在估計就是他人生的巔峰時刻了。
哎呀,吃之前忘了拍照發朋友圈了,感覺錯失了一個億。
鳳梨一邊後悔,一邊觀察周圍四人,他脫口而出道:“一會搓四個頭?”說完就想尿遁,搓搓搓,搓個蛋!
向東抓起紙巾盒丟向鳳梨,沒看現在什麼情況?吃飯的時候把腦子吃進去了?
鳳梨弱小無助地抱著紙巾盒,桌下的腳輕碰陳仰,哥,救我啊。
然而他仰哥在走神。
“搓頭?”畫家反應遲鈍,“什麼頭?”
鳳梨:“就是……”
“你給老子閉嘴!”向東真怕死梨子說是烏|龜||頭,什麼破路都敢開車,也不怕把自己摔成腦癱,他對畫家抬下巴,“搓麻將。”
“哦。”畫家一副漲知識的樣子,他將垂在肩頭的長發往後撩了撩,“那為什麼不是三個頭,五個頭,而是四個頭?”
“四個頭是指四小時。”旁邊回過神來的陳仰說,“通常一小時換一次座位。”
畫家恍然:“你挺懂。”
陳仰端起杯子喝口水:“也就比你懂得多一點點。”
“那搓嗎?我沒帶現金。”畫家說,“需要的話,我讓管家送過來。”
鳳梨:“……”電影裡的那種打開箱子,嘩一下全是現金亮瞎眼的場景要重現了嗎?這次我一定要發朋友圈!
向東:“……”鑽石老王子不是說每天七點前就要睡覺嗎?現在又要搓?果然是男人的嘴騙人的……媽得,老子忘了自己也是男人了。
白棠: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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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向東把白棠叫到了健身室,他沒帶人去房間。因為他的房間就一張大床,進去的話會給人一種曖|昧的目的性,然而他並不想打|炮。
向東打起了沙袋,他懶得屁話,直接等白教授組織好了語言自己開口。
白棠背過身麵向牆壁,頭輕輕抵著牆:“我中午做完了我的第三個任務……”
“陳仰跟我說了。”向東打斷他。
“任務背景是在校園裡,我們在班主任的時間線裡麵,”白棠繼續自顧自地說,“我重新體會了一次高中時代,出來以後就想來找你。”
“找我乾什麼,你在市一中,我在職高,我們過的不是一個高中生活。”向東嗤笑。
白棠抵著牆的頭往下垂:“可我們是在那時候談戀愛的啊。”
拳頭重砸沙袋的悶沉聲響起,一聲接一聲。直到響了十三四聲,沙袋晃動的幅度才變小。
向東大步走到白棠身邊,看著對方露在衣領外的細白後頸,快三十的人了還嫩的跟高中生一樣,就跟吃了防腐劑似的,他的舌尖在口腔裡刮了一下:“糖水兒。”
這是向東當年給白棠取的小名,時隔多年重新叫了起來,隻覺得生澀。
然而聽的人卻像是喝了一勺濃稠的蜂蜜,他前一秒還被甜得不知所措,下一秒就被刺了一刀。
“是不是我上上次和你去酒店開房沒辦成事,讓你產生了心結,我把事辦完,你就能翻篇?”向東說。
白棠有個小習慣,他每次和向東吵架生氣都會掉頭就走,然後不到十秒就回來。
這次他卻連一步都沒挪。
白棠是個自尊心很高的人,他有他的驕傲和自信,迄今為止隻栽過一回,栽得很重,十年過去了,他以為自己早就爬起了,事實上他一直趴在那裡,從來就沒站起來過。
他一直在等向東回頭拉他。這夢做久了,還是夢。
“向東,檳城那回我去找你的時候,我剛做完第二個任務,你不知道我那個任務有多難,我真的差一點就死了,就差一點……”白棠後怕地打了一個冷顫,“所以我那天對你說的每個字都是……我這次再跟你說一遍,我……”
向東再次打斷他:“事可以辦,但我記得你有精神潔癖吧,這我必須提醒你一點,我這十年睡過了不知道多少人……”
白棠的臉色煞白:“彆說了。”
“有時候我玩的比較開,所以我不是每個都做防護措施……”
“我叫你彆說了!”白棠徒然轉過身,垂著的頭抬起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死瞪著向東。
小白兔亮起了變異的爪子,鋒利無比。
向東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慌……才怪!他條件反射地把衣領往上拽了拽,擋住脖子,並且往旁邊一挪。
白棠走向他。
向東如臨大敵地吼道:“你站住!”
白棠走近一步,向東後退一步:“老子讓你站住,你聽沒聽到嗎?!”他一路退到牆角,“彆過來!”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再過來,老子就抽你。”向東弓著精壯的腰,凶狠地威脅。
小白兔還是過去了,爪子卻沒撓上來,隻是輕輕碰了碰他的喉結。
那是他的敏感帶,操!
向東不受控地收起了一身戾氣,他摸出煙盒,低頭叼出一根煙:“白教授,十年太久了。”這是他很少有的沒爆粗口的一次,足夠說明他的認真和不可改變。
白棠深知這一點,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手都抬不起來了,過了許久,他聽到自己近乎卑微的聲音:“朋友行不行?”
向東維持著點煙的動作,撩起眼皮看他:“你缺?”
白棠搖頭:“不缺,但都不是你。”
向東對於白教授的情話無動於衷:“恐怕不行。”
白棠在眼淚掉下來前捂住眼睛,沙啞道:“朋友都不行嗎……”
向東語出驚人:“我得了腦瘤。”
白棠錯愕地放下手,眼裡的淚水衝了下來。
“也不一定就是腦瘤,反正我腦子有病。”向東吐了個煙圈,“不是吐槽,是真的有病,我最近的記憶很混亂,腦子裡會突然閃過一個畫麵,都是我沒經曆過的,你想看病曆本確認一下是不行的,因為我懶得看醫生,總之你隻要知道我活不久了就行。”
白棠怔怔道:“我也有你說的症狀,類似的。”
向東嘴邊的煙掉下來,白教授一撒謊就會看鞋麵,剛才沒有,所以……是真的?
白棠擦了擦臉:“我是今天下午才出現的,和陳先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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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
鳳梨充當生活小能手,一會給陳仰和畫家開電視,一會幫他們洗水果,一會又為畫家介紹櫃子裡的小玩意。
“真的全是假的,這裡有好多都是我看著我老大淘的,我還幫著砍價了呢,您彆不信,這些加一起都不值您一根發帶。”鳳梨抿出小酒窩,誠懇道。
畫家不那麼認為:“每個東西都代表一座城市,很有意義,我的發帶跟它們放在一起比較,侮辱了它們。”
鳳梨:“……”您是藝術家,您說的都是對的。
他見藝術家還站在櫃子前麵,福至心靈道:“您喜歡哪個?我讓我老大……”
畫家道:“君子不奪人所愛。”
鳳梨微笑:“好嘞。”
下一秒就聽藝術家來一句:“但有一個我有些喜歡。”
鳳梨腦袋死機了:“那我……”
“我會跟他說。”畫家脫掉一隻手的一次性手套,他用那隻手解下發帶,掛在上麵的小玉石發出清脆聲響。
鳳梨吸氣,這位不會是想用發帶跟老大換小玩意吧?那老大要笑瘋了。
不遠處的陳仰反著坐在椅子上,他的雙眼閉著,腦子裡猶如開火車一下沒停。
哎,沒合作過的任務者死了,他卻記得清清楚楚,這樣的現象今天又發生了一次,前有武玉的對象阿景,香月,現在又多了一個小啞巴的表哥,他一點都不奇怪了,也猜到了是什麼原因。隻等朝簡回來,讓他得到驗證。
所以……
朝簡什麼時候回來呢,多念念是不是就能早點見到他……
還有兩天就是我生日了,二十六歲生日,陳仰把手臂掛在椅背上麵,腦袋靠上去,他迷迷糊糊之間被拍了一掌,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
“趴這兒乾什麼,要睡就上我房間睡去!”向東拽陳仰。
“我不睡。”陳仰揮開他的手,“白教授呢?”
“在上洗手間。”向東的耳邊回響著白棠說的話,他說“我在來的路上睡了一小會,夢到陳先生在爬山,他把手伸向我,叫我抓住他,還喊我小白”。
“老陳,你會喊白棠小白嗎?”向東湊到陳仰耳邊,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
“怎麼問我這個問題?”陳仰古怪地看了向東一眼,“暫時喊不了,沒處到那個份上。”
“你倆說什麼悄悄話呢?”鳳梨剛把頭湊過來就被向東敲了個爆栗,他揉揉被敲紅的地方,埋怨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眼睛直往從洗手間裡出來的人身上瞥。
白棠的額前發絲有點潮,一雙眼睛又紅又濕,他走到桌前,從抽紙盒裡抽了一張紙擦手:“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啊?”鳳梨下意識接了一句,他在老大吃人的眼神下快步追上美兔子,頭也不回道,“我送送白教授。”
出了門,鳳梨跟在心不在焉的男人身後:“白教授,你跟我老大……”
“朋友。”白棠說。鳳梨眨眨眼:“朋友挺好啊。”他吃過各種牌子的狗糧,也看過無數狗糧變餿的,有感而發道,“好多人分手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白棠愣神了片刻:“也是。”
鳳梨看他不按電梯,就幫他按了一下,很友好地給他打氣:“白教授,我每次生無可戀的時候都會跟自己說,振作!振作!振作!”
白棠淺笑。
鳳梨無聲尖叫,神顏啊,絕對的神顏,除了朝簡,沒人能和他一戰!
電梯開了,白棠抬腳走了進去。
“日子還是要過的啊!”鳳梨在電梯門關上前喊了一聲,他沒看見白教授是什麼表情,肯定又對他笑了,他用兩根手指並在一起往嘴邊送,像模像樣地做出抽煙的動作。
雖然鳳梨還沒受過情傷,但他的人生傷到了,自從做完任務出來以後,他不點那個臭臭的熏香就睡不著,衣服上都是那個味道,吸||毒一樣離不開,一離開就神經兮兮,仿佛周圍不是任務者就是Npc。
可他要開店了。
傷了就想辦法縫合,日子要往下過啊,有些事吧,該來的總會來,不能因為無望就在原地乾等著吧,得往前走,你走了才有可能看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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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一走,氛圍就變得輕鬆了起來。
陳仰拿著來向東這兒開的第二罐啤酒,大口大口往嘴裡灌。
向東沒跟兩個老隊友透露自己腦子有病的事,因為時機不對,其中一個老隊友嚴重缺養分快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