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怎麼回事?”
張琦從煙盒裡往外拿煙,他拿了幾次都沒拿出來,眼睛都不聚焦了:“去年臘月親戚,孩子掉河裡了,老婆下去救,都沒回來。”
陳仰頓時就沒了聲音。
“不提了不提了。”張琦一隻手搓臉,一隻手把煙盒抓扁。
陳仰聽到張琦的哽咽聲,仿佛感同身受,他的腦中湧出很多想法,情緒低落得厲害。
朝簡遊走於規則之外,他進審核區不是靠的閾值,所以他此時沒什麼感想。他隻會在陳仰哭的時候送上紙巾和自己的懷抱。
人來人往的巷口熱鬨非凡。那種氛圍融不進陳仰和張琦的心裡,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迎風吹雪。
張琦擤鼻涕:“老弟,這個任務是現實世界就有的地方,我還是兩眼一抹黑,現在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你見過劉值了沒有?”陳仰深呼吸。
張琦抽上煙:“見過了,景區管理處的,通知下午兩點集合。”
“跟著Npc走就行。”陳仰問道,“你住哪?”
“我不在商品房區。”張琦指了指一個方向,“我在平房那邊,你要去看看嗎?”
陳仰說:“行,我去瞧瞧。”他拉了拉剝了一把奶片的朝簡,“走吧。”
走了一小會,張琦忍不住用眼神詢問陳仰:“老弟,你來真的啊?”
陳仰點頭。
“我看他比你小很多,那樣行嗎?”張琦往陳仰身邊的青年那努努嘴,“會不會處不來?”
“沒問題,處得來。”陳仰心說,年紀小沒關係,該大的地方比我大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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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琦的住處就是武叔家。
這還不是陳仰最意外的,最意外的是隔壁住的任務者也是他的熟人,張勁揚,海水浴場任務裡的隊友。
張勁揚把臟辮剃掉了,留著一個圓潤的光頭,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的情緒全都飄在外麵,這讓他顯得很接地氣也很感性,絲毫看不出是打地下黑|拳的冷酷哥。
張勁揚開心道:“陳先生,在這看到你,我心裡踏實多了。”
陳仰在心裡苦笑,這是通往最後一關的橋梁,他自己都很難走。
老張家的兩位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陳仰坐在院裡喝茶,三連橋都走完了,現在就等集合的時間到來。他把腳架到朝簡腿上,晃了晃:“中午上哪兒吃啊?”
“你決定。”朝簡闔著眼。
陳仰看他喉結上麵的絨毛:“就在琦哥這吃吧,廚房有菜。”
“可以。”朝簡說。
陳仰的語氣有一點失落:“你都不猶豫?”
朝簡闔在一起的眼皮睜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猶豫了。我想和你回家吃,但我要站在你的立場考慮。”
陳仰說:“所以你還是介意。”
“我永遠介意。”朝簡摩挲他的腳踝,垂眸的瞬間滿是虔誠。
陳仰舒口氣:“我現在特容易難受,也特容易滿足。”
朝簡:“不要糾結。”
“我知道。”陳仰抱著茶杯靠進竹椅裡麵,“一會我回去一趟,把喬姐叫上吧,大家都認識認識。”
陳仰的腳踝一涼,白襪子被扒了下來,露出密密麻麻的咬|痕,他瞥瞥朝簡:“腳踝控。”
“不。”朝簡癡迷地數著咬|痕,“我是陳仰控。”
陳仰渾身如同被電流掃了八百下,手裡的茶杯差點掉地上,人不行了。
“走吧,回家。”陳仰哆嗦著把茶杯遞給朝簡,“快點回家。”
朝簡起身的速度是正常速度,卻被陳仰催促:“你快點!”
陳仰氣得眼睛都紅了,這個階段的他跟平時完全不同,隻要朝簡給點愛意,他就能把自己炸成煙花,還是雨衣形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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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五十,陳仰在紀念館西邊見到了其他任務者,他在隊伍裡仔細尋找,將喬小姐,張琦,以及張勁揚以外的熟人都找了出來。他們分彆是林書蔚,鄭之覃,錢秦,阿緣,吳玲玲。熟人的占比很小。
因為總人數太多了。
陳仰看一個數一個,其他人也在數,他們數到最後,臉上是藏不住的震驚。
一百人……
整整一百人!
這個人數預示著死亡率會大到一個可怕的程度。隊伍裡的嘈雜聲像漲潮,一層推著一層往上湧。
除了朝簡以外,陳仰在內的剩下九十九人都是因為閾值達線進來的,他們的世界燃著火焰,腳下是鋼絲,隨時都會以焚燒的樣子掉下去。
有些人在強自鎮定,譬如陳仰,他不太習慣在外人麵前袒露自己的內心,忍得很辛苦。
而有些人忍不了,嘰嘰喳喳哭哭叫叫。
劉值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幾個工作人員。
“都安靜!”劉值拿個喇叭喊。
百人安靜不下來。
劉值放下喇叭走了,他不一會回來,手裡拎著銅鑼,邊走邊敲。
“哐哐哐――”
刺耳聲蓋過了任務者們製造的雜音。
等到敲鑼聲停下來的時候,陳仰的耳朵都快聾了,他晃兩下頭,撞上鄭之覃的視線。
鄭之覃穿西裝配大衣,西褲筆挺,他梳著背頭,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領帶打得嚴謹整齊,一如既往的斯文敗類樣。
“待會聊聊。”鄭之覃用口型說。
陳仰沒搭理鄭之覃,旁邊的喬小姐倒是給了他一個妖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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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值給大家發了紅袖章,一人一個,先收好,旅遊節當天得把它套在袖子上麵。
以後劉值又講了幾個維持秩序的注意事項。
就在眾人真的相信任務是三天後的時候,劉值讓跟過來的幾個同事離開了,他的表情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龐大的百人隊霎時寂靜無聲。
“有個事要跟你們講一下。”劉值欲言又止。
隊伍裡的不耐煩聲震耳欲聾,此起彼伏。
“什麼事啊,能不能快點說出來?!”
“你趕緊說啊!”
“到底說不說啊!!!”
“快點行不行――”
吼罵聲裡夾雜著高分唄的尖叫。
這才剛開始,既沒死人也沒見鬼就崩潰了。
閾值低到一個程度,隊友自己放個屁都能把自己嚇哭。
陳仰又聽見了“哐哐”聲,他捂住了耳朵。
劉值大力敲了十來下鑼,等人群不吵了,他才用一種沉重的語氣說出了一件事。
管理處死了三個工作人員。
所有人:“……”
“旅遊節馬上要來了,這件事不能傳出去,隻能讓大家幫忙查查。”劉值說。
隊伍裡靜了片刻,傳出一個個喊聲。
“什麼時候死的?”
“屍體呢?”
“死因是什麼?”
“死者是男是女,分彆是什麼年齡?是否是親屬關係?”
任務者們七嘴八舌,反響激烈。
“兩男一女,都是這的人,不知道死亡時間,沒有屍體。”劉值從黑色工服的上衣口袋裡拿出一物,“隻有遺書,三份。”
隊伍裡衝出幾十個人,爭先恐後地搶走了遺書。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任務道具。
陳仰拉著朝簡靠邊站,以免被隊友誤傷。
“三份遺書的內容都一樣。”鄭之覃過來說。
“一樣?”陳仰感到怪異,“什麼內容?”
鄭之覃剛要深沉地裝個逼,不遠處的張勁揚就扯開嗓子念出了遺書的內容。
――他們盯上我了!
陳仰在手機備忘錄上麵記下遺書信息,這裡麵的“他們”是指誰?
“老弟,任務不是三天後的旅遊節嗎?”張琦一頭霧水,“怎麼現在就開始了?”
陳仰默默捂起了耳朵。
因為劉值已經拎著鑼走向隊伍,爭搶遺書的任務者們聽力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各位,旅遊節要照常舉行,所以大家得在那之前查出凶手,把事了了。”劉值穿過混亂的隊伍走人。
紀念館西邊炸開了鍋。
“所以這是兩個任務?!”人群裡爆出一聲豪叫。
第一個任務是,從現在起到旅遊節之前的三天,找出殺死那三個管理處工作人員的凶手。
第二個任務是旅遊節期間相關,不然也不會發紅袖章。
旅遊節一定是重頭戲。
陳仰玩了玩手裡的紅袖章,遞給朝簡,讓他收著。
兩個任務看似不相乾……稍微一琢磨就會發現這裡麵的名堂。
三個工作人員的死,跟旅遊節有關係。
“任務提示呢,誰拿到了?”隊伍裡響起急躁的聲音。
“我!”一個女孩站在路邊的石頭上麵舉手,“我拿到了!”
任務提示隻有一個字。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