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接吻。”陳仰幽幽道。
朝簡的氣息一滯,心口麻癢,他尚未開口就見陳仰搖頭:“算了,忍會,正事要緊。”
嘴上說要忍會的人卻拉著他去角落裡,吻了會才回來。
這個任務期間,陳仰和其他人一樣,不認識“忍”這個字。
陳仰抿著微腫的唇,給了小李一個眼神。
“大姐,你這快生了吧。”小李會意地調整了一下狀態,笑著找程金老婆套近乎,“孩子爹呢,怎麼讓你一個人看店?”
程金老婆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今天是怎麼回事,不下五個人這麼問我。”
陳仰幾人:“……”
一個龐大的隊伍分成了很多小隊,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大家查線索的時候不能一起行動,嫌疑人會麵對一波接一波的任務者。
眼看程金老婆被其他隊友查問了,陳仰他們隻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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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左右,紀念館西邊聚集了一大群任務者們。陳仰在隊伍裡穿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人變少了很多。
陳仰快速數了數,他被數出來的人數驚到。
“隻有六十三人了!”一個隊友搶先喊出陳仰含在齒間的數字。
隊伍裡的騷動驟然消失。
下午兩點集合的時候還是一百人,現在竟然少了三十七個!
陳仰的臉色不太好,他隻知道那十一人的死,不知道另外二十六人是什麼時候出事的。他們會死,隻能是觸犯了死亡條件。
換做彆的任務,這個死亡條件很好避開,隻要冷靜點,多聽聽每場爭執的起因,想辦法勸解就行。如果是純鬨事的,那就先把人帶到管理處再說,不讓景區陷入混亂中。
可眼下是審核任務,除朝簡外的所有人閾值都低到了一個數值,他們會焦慮煩躁得不能自已,聽什麼前因後果啊,直接揍一頓就好了,要是還不行,就揍兩頓,揍到消停為止。
揍人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會失控,下手過狠,把人打死。
那完了。
“他們會不會是沒來?”張琦抱著僥幸的心理說。
“可能吧。”陳仰借著微弱的光線在隊伍裡搜尋他的老隊友們,他們都在,一個沒少。
隻是現在沒少而已,陳仰悲觀地想。
隊伍裡的多數人都沒辦法自欺欺人,他們焦躁到了極點,周遭的氣流裡都摩擦出了火星。
氣氛就像是崩掉的算盤,珠子掉了一地,劈裡啪啦聲聽在耳朵裡尤為吵鬨,內心隨時都要爆炸。
“嗶――”
一道清亮的聲音突兀地劃破虛空襲向隊伍,阿緣手握黑色口哨,連聲吹了幾下。
嘈雜聲稍微減輕了一點點。陳仰趁機引導大家交換信息,他先透露了關小雲家的一切。
眾人七嘴八舌,陳仰豎起耳朵,費力去聽,他好半天才得到一點有用的東西。
三連橋的街坊們隻知道旅遊節要來了,到時候會有很多遊客,家裡開店的都指著賺一波,彆的一問三不知。
至於死了的那三個工作人員,關小雲家裡已經沒人了,無從查起,而葉宇和程金的家屬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了,管理處瞞得很嚴實。
“整個管理處都極度重視旅遊節。”阿緣走到陳仰麵前。
“不是重視,”在她後麵過來的鄭之覃糾正,“是惶恐,不安。”
“對對對。”輔導員附和道,“好像旅遊節如果不能順利辦完,他們就會死一樣。”
陳仰看鄭之覃:“你們把三家都跑了?”
鄭之覃銜著煙,梳得整齊的背頭有點散,幾縷發絲搭在額前:“我去關家的時候,老爺子還活著。”
“不過沒問出什麼東西,老爺子歲數大了,聽力很差,不太好交流。”輔導員補充道。
陳仰問道:“三家有共同點嗎?”
鄭之覃的目光在他跟朝簡身上走了一個來回:“小仰仰,你問到點子上了。三家還真有共同點。”
陳仰頓時凝神問:“什麼?”
鄭之覃吐出的煙霧裡裹著一個字:“窮。”
窮?陳仰愕然,他隻去過關小雲家,是挺窮的,關小雲的鞋都破舊得不成樣了還在穿。
“窮算共同點嗎?”陳仰說,“三連橋有不少家庭的條件都一般。”
“不過這是個切入點。”他自問自答,“今晚要夜訪。”
關小雲家探過了,剩下的是程金家跟葉宇妹妹家。劉值的住處也要去一趟,還有管理處。
當陳仰說出夜訪的提議後,隊伍裡掀起一片騷動,大家都改了性子,想要主動出擊,其實多數人並不想這麼積極,隻是控製不了,他們的反應大到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一般情況下,隻需要兩三個人負責一個地方,人越少越好。要是人一多,目標就大了,不但不安全,還沒地方站。
但現在有六十三人,要去的地方隻有四個,平均分下來,人還是多。
所以怎麼分隊是個問題。
陳仰不想管,他血管裡的血液流動的速度降不下來,脾性躁得很,做不了溝通工作。
這溝通工作是輔導員做的,大家最終商量出來的策略是,十個人一隊,四十人前往那四個地方,剩下的人自由活動,不論是回去洗澡睡覺,還是去其他地方搜查,怎麼都行。
快十點的時候,陳仰跟一夥人去了劉值的住處,他家是平房,距離張琦的住屋不遠。
紅油漆染的大鐵門緊閉,院裡亮著燈,隱約有煙味飄出來。
劉值在院裡抽煙,這個點了他還沒睡。
陳仰蹲在巷子裡,仰頭往上看。夜空細細長長的,星星有三五個。
朝簡摸了下陳仰的臉,讓他靠在自己肩頭。
其他人或蹲著或坐著,他們沒吃晚飯,肚子是空著,這會被塞了一嘴狗糧。
不多時,巷口傳來輕微聲響,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是貓。
大家嚇一跳,那貓也嚇了一跳,它拔腿就跑,胖乎乎的小短腿滑了一跤,溜出了“S”形。
眾人:“……”
過了零點,院裡的燈還是亮著的,煙味隻增不減。
劉值怕是要熬通宵。
陳仰把困倦的臉埋在朝簡的掌心裡:“完了,這趟白跑了。”
“回家。”朝簡背起他。
“噢……行……”陳仰趴在朝簡背上,打著哈欠對張琦幾人說,“都回去休息吧,不休息就沒精力。”
朝簡背著陳仰走過了幾個巷子,忽然聽見了痛苦的呻|吟聲,一聲接一聲。
那聲音在沉寂的夜晚顯得有幾分毛骨悚然。
陳仰頓時就沒了困意,他從朝簡背上滑下來:“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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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頭頂月光,腳踩青石板,手拉著朝簡,一路追著呻|吟聲而去。
然後他看到了程金老婆,她披頭散發地坐在牆邊,大口大口喘氣。
陳仰的第一反應是,孕婦肚子疼。他愣在原地,腦子裡閃過無數個想法,最終彙聚成三個字:怎麼辦?
朝簡拍拍他繃緊的後背。
“我們要不先把她……”陳仰話沒說完,後麵響起一道聲音,咬字懶散而有情趣。
“這大半夜的,身為一個快到預產期的孕婦,怎麼不在家睡覺,跑外頭來了。”
來人是喬小姐,她“噠噠噠”地走近,停在陳仰身邊,對他一笑。
陳仰鬆口氣:“喬姐,我跟朝簡不方便過去,靠你了。”
“靠我什麼,我又不是醫生。”喬小姐看著不遠處的孕婦,為難道,“姐姐隻會殺人,不會救人。”她動動鼻子,“羊水破了。”
陳仰一臉迷茫,那是什麼意思?
“要生了的意思。”朝簡說。
陳仰的臉部肌肉抽了抽,一個小生命要降臨了。
“程金!”
那女人突然淒叫了一聲。
陳仰眼皮一跳,她那樣喊,就跟程金來了似的。
然而這裡隻有陳仰和朝簡,喬小姐,以及羊水破了的孕婦,沒其他人。
“你死哪去了?”女人痛得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叫喊,“不回家……我都要生了……我要不是……出來……找你……我……我也不會摔倒……唔……嗚嗚……程金……程金……”
女人看起來有些神誌不清了,她一遍遍地喊著丈夫的名字。
喬小姐走到她跟前:“程太太,我下午去你的店裡買過一瓶紅茶,還記得我嗎?”
程金老婆艱難地抬起頭,她看著容貌嫵媚的喬小姐,嘴裡的慘叫聲停了停。
很顯然是記得的。
“記得就好,”喬小姐說,“你快生了。”
程金老婆**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旗袍下擺:“救……救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喬小姐的旗袍是定製款,每一件都獨一無二。現在她的旗袍被抓得皺巴巴的,她卻看都沒看一眼,隻是直起身問陳仰:“三連橋有醫院嗎?”
陳仰飛快道:“有小診所!”
“帶路。”喬小姐把皮包給陳仰,讓他幫忙拿著,她對大腹便便的程金老婆來了個公主抱,輕輕鬆鬆遊刃有餘。
剛抱起來,程金老婆就後仰脖子,扭曲著臉痛叫:“啊――”
“啊――”
有一道掐著嗓子的叫聲緊跟著響起。
叫聲是從對麵傳過來的,毫無預兆,令人猝不及防,頭皮顫栗。
陳仰的呼吸又粗又重,渾身血液逆流,要不是朝簡抓著他的手,他已經衝過去了。
那是個男的,他站在拐角處,身形輪廓微胖,看不清臉。
程金老婆叫一聲,他就學著叫一聲,學得惟妙惟肖。
是個傻子。
那傻子“啊啊啊”地叫了幾聲,徒然詭異地笑了起來。
不光笑,他還踮起腳,身體搖搖晃晃,眼睛瞪大,舌頭往外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