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類。
虛假地球是真正的地球的修改版,任務世界並不是朝簡說的現實世界的碎片,它是複製版。
他查到的信息有偏差,終點外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碎片。
沒有NPC,沒有規則,沒有鬼怪,沒有任務者,一切塵埃落定的世界。
……
陳仰半晌才咽了一口唾沫,世界竟然真的遭受過自然災難。真的就是他想的那樣。
而任務者的出現,是為了選出優秀基因。
高等文明希望通關的人類能夠守護那些得來不易的世界碎片,好好照料殘缺的地球,修複它,敬愛它,不要再重蹈覆轍。
所以……
陳仰很早就猜對了,所有規則關卡的初衷都不是死局,不是毀滅,而是戰勝艱難,突破重圍,找尋曙光。
陳仰後退到椅子旁,腰被椅子帶了一下,他忘了疼,滿腦子都是這些看似爆炸,卻沒有讓他的精神受傷的信息。
他真的死了……
又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陳仰的精神之所以沒受傷,是因為他想到了,就該是這樣,死了才是合理的。
世界都破碎滅亡了,人類怎麼可能還能活下來。
而且,如果所有人還是正常的人類軀體,npc們怎麼會被隨意分配各種角色,隨意刪改生活圈的痕跡,任務者們又怎麼能在轉瞬間穿梭兩個世界,大腦記憶相關還被篡改……還能二次重置,二次改造。
陳仰突然跑進裡屋,撲到桌前,快速打開背包,拿出他的那本《量子論之意識與世界的關係》,他拿著書,好半天都沒有動彈。
命運多奇妙啊。
陳仰舔了舔微抖的唇,他想到了小文哥,對方提醒他看書,恐怕不止是讓他不要忘了回家的路,也在暗示他,意識和世界的聯係。
小文哥的意識被清除了,永遠的消失了,他們不會有機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追憶任務者生涯。
陳仰又想到了武玉,她在康複院醒來後和他說的那些推測幾乎都是對的。
他記得那天他從病房出來,站在朝簡麵前問了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真的。
朝簡不回答,隻是看著他。
那個眼神,陳仰至今仍然記憶深刻。朝簡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他手裡,隻要他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他選擇什麼,朝簡就要什麼。
那時的陳仰抓著朝簡,在心底回答了自己,是真的,他們都是真的,也隻能是真的,他不能讓他們那麼久的堅持失去意義。
於是他用一場大病的時間切除掉了那個問題產生的所有負麵情緒,他繼續走,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帶朝簡出去,看看外麵是什麼樣子。
現在看到了。
陳仰捏緊書走到門口,抬頭看天邊的雲彩。
“朝簡為我揭開真相那塊布的時候,我就懷疑世界是假的,我們也是假的,這才是符合邏輯的現象,後來武玉對我說那些話以後,我就更……”
“挺好的。”
沒有半點意外。
陳仰心想,也不能說是假的吧,所謂的真假都是相對性的,在那個虛擬地球上麵,那些意識的形態不就是人嗎,他們在那裡都是普通人類。
不過,npc們是為了任務者服務的,而任務者每死一個,意識就會少一個,虛假世界終有一天會刪掉。
還是要回來。
家碎了,也要回來。
陳仰咬破食指關節,看著血滲出來。
基因人的平均壽命是兩百歲,卻跟正常人沒區彆,破皮了也會流血,會疼。
陳仰還要咬,一股力道箍住他的手腕,將他的那處指關節從他的齒間解救了出來。
朝簡跟他四目相視,他們的默契足以讓他們明白一件事。
兩人掌握的信息是一樣的。
“這跟任務者獲得任務提示是一個路數。”陳仰扯了扯嘴角,還以為會有人上門做人口登記,再告知一些事。
敢情是這麼回事,就這樣。
朝簡摁著陳仰滲血的食指,耳根忽地被兩片柔軟的唇包住,他在難耐的溫暖觸感裡聽見陳仰說,“我想要。”
他皺皺眉,低語:“我還沒整理好物資。”
“行吧,你先去整理吧,我不著急……”陳仰話沒說完,就被吻住了。
兩人熱切又激烈地擁吻著進屋,門都來不及關。
晚飯是在晚上十點多吃的,陳仰趴在床上翻書,他翻到其中一頁,拿出夾在裡麵的紙條。
阿仰,happyending很沒意思,但我希望你是。
――文青於2024年除夕夜留。
陳仰把紙條放回去,仔仔細細地撫平。
通關者出來的時候帶著什麼裝備物品,擁有的身體就會有什麼裝備物品,一樣不少。
背包都讓他背出來了。
陳仰將書放在枕頭邊,揉著酸麻的腰從趴著變成躺著,這漫長的人生要怎麼過呢……
屋門被打開,朝簡走進來,手上捧著不知從哪摘的小果子。
陳仰笑了。
謝謝漫長人生,未來還很長,真好。
陳仰很想帶著這些回頭告訴想要放棄的隊友們,走出來,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可惜他出來了就回不去了,他隻能在外麵為他們祈禱。
.
這座島嶼在任務世界的背景是阿戊說的那樣,由一群矣族人居住,沒有名字。
後來被強盜們霸占了,才叫小尹島。
然而現實世界的島就是沒名字的,無名島。
陳仰深埋在骨子裡的儀式感心性竄了出來,他選了一個好天氣打造石碑木牌,並讓朝簡給島取一個名字。
朝簡說,就叫朝陽吧。
希望,陽光。
於是島上出現了一塊石碑,還有多個掛在樹上的小木牌,上麵都刻著三個字。
――朝陽島。
大風大浪後的平靜安穩得來不易。
陳仰發現物資裡有很多種子,他覺得種子要廢掉,島上的生態環境不適合耕種。
誰知一把蔬菜種子灑下去,竟然長出了綠油油的小蔬菜。
陳仰開始了白天中瓜果蔬菜,養小鳥抓魚,晚上和朝簡過招的生活,島民就他們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其他族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陳仰的門頭底下和樹上都築起了小窩,小鳥們在他家住了下來。
陳仰彆的都還好,就是有時候正在跟朝簡辦事兒,窗外站著一排麻雀……
朝簡舍不得丟奶片,就丟藥瓶。
“嘭”一聲響。
麻雀們飛走了,陳仰萎了,他看一眼對象的身材和臉,又可以了。
.
春天的時候,陳仰坐上他跟朝簡打造的船出海,他們沒想讓那艘船帶他們去多遠的地方,隻想穿過海上的迷霧。
然而他們沒能出去,他們被擋住了。
霧像是實質化。
這一點沒有給陳仰帶來多大的打擊,他聊到了,驗證了一番,發現真相果真如此。
要是他們能順利穿出去,那地球就沒有碎了。
“每塊世界碎片都被空間隔開了。”陳仰在下船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當初那麼隔離,應該是為了護住它們不被災難毀滅。”
朝簡反應平平:“嗯。”
陳仰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
“小夥子,不要氣餒,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陳仰跟個老大哥似的,拍拍朝簡的肩膀,“我們跟命運慢慢耗。”
朝簡將潮濕的發絲往腦後捋,眉目疏朗深邃:“我不跟它耗,我忙。”
陳仰欣賞對象的美色:“你忙什麼?”
“忙著和你過夫妻生活。”朝簡站在海邊,風撩起浪花,拂過他注視陳仰的溫柔眼眸。
陳仰老臉一紅,他湊到朝簡耳邊小聲嘀咕:“我們要不要在海裡試試?”
“不要。”朝簡冷道,“我不喜歡在外麵。”
陳仰搞不懂小年輕的想法,他脫掉鞋子,腳踩在沙子裡,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朝簡歪了歪頭,嗤了一聲,厭惡道:“外麵有討厭的鳥蟲,海裡會遊魚,它們都會看到你。”
陳仰:“……”
他摸摸對象的腦袋,吃獨食這一點更上一個層次了呢。
湍急的海水推向沙灘,一**的潮起潮湧,驚起無數道浪花。
仔細看去,那交織在一起的漣漪,變幻莫測的起伏著,幾乎讓人眼暈。
陳仰的雙腳踩在沙灘裡,海水沒過腳踝,他看著看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閃過他的腦海。
“朝簡,你看見這不斷過來的海浪了嗎”
“嗯。”
“你說……到底是浪在過來……”陳仰微妙地停頓了一下,“還是島在過去呢?”
“……”
朝簡停下拉船的動作看陳仰:“你的意思是,到底是水在動,還是人在動?”他丟掉拉繩過去,“這真是個古老的哲學問題。”
在海麵上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這座島如果在移動,島上的陳仰跟朝簡不可能明顯地感受到,就像它們曾經在地球上,永遠無法感覺地球在轉動一樣。
“這裡既然隻是個世界的碎片,那……還能有什麼東西會引起潮汐呢?”陳仰看著連綿的海浪,眼裡湧出幾分迷茫。
“月亮?”他抬頭看天。
“它恐怕早已跟著地球一起,不存在了吧。”
陳仰保持著看天空的姿勢,不知道在想什麼。朝簡站在他身邊,撩開他額頭的碎發:“所有的海浪,都是迎著島來的。”
“是啊,所有的……”陳仰的話聲猝然一停,下一秒他全身的毛孔全部張開,他凝神觀察海麵的動向,瞳孔縮了縮,這個現象隻可能是一種解釋。
海島在飄行!
就向著海浪的相反方向!
島在動……
向前動。
浪迎著島來,島往前,就和劃船的道理一樣。
陳仰望著遠處的海浪,久久都沒有回神。
朝簡拎走他手裡的鞋子:“回去吧。”
陳仰依舊沒有動,他在期盼海的對麵能出現什麼。
最後他的眼睛發酸,滿臉海腥。
朝簡把他背回了家。
.
島飄動的事在陳仰的腦海裡霸屏了幾天,就無聲無息地灰溜溜退場了。
日子照舊。
陳仰有次心血來潮去找石洞,他按照記憶裡的路徑去了,發現石洞就是普通石洞,裡麵沒有其他空間。
“你是不是做夢,夢到任務世界了?”朝簡看著發愣得陳仰。
“……昂。”陳仰把頭抵著他的肩膀,蹭了幾下,“祭壇,四根石柱,三幅畫也沒。”
“那些都是為了任務副本存在的設定點,當然不會出現在這裡。”朝簡皺眉。
陳仰歎氣,他這算不算苦慣了,不適應好日子?
為什麼會夢到任務世界相關呢,他又不是有自虐傾向。
陳仰剛吐槽完自己,眉心就蹙了蹙,好吧,他不是不適應好日子,也不是自虐,他是在掛念那些老隊友們。
通關者的戶籍地是隨機分配的,說不定他們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出來了,在某塊碎片上吃吃喝喝呢……
陳仰牽著朝簡往來時路上走,人啊,無論如何都要懷抱希望。
那是絕對不能丟棄的。
.
有天深夜,陳仰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頭發撞,他在朝簡懷裡滾過來滾過去,滾過來滾過去。
陳仰在朝簡小臂上麵彈鋼琴:“院裡的乾菜收了嗎?”
“收了。”朝簡閉著眼。
“我還在西邊曬了一把小魚乾。”
“也拿回來了。”
“那屋後的蘿卜丁呢?沒收吧,我去看看。”陳仰還沒翻身,就被一條手臂撈住。
朝簡把他往身前帶帶:“下雨了,哥哥,你要去哪。”
陳仰在聽完朝簡所說之後,就被一陣劈裡啪啦聲音砸得頭疼:“完了,我的蘿卜丁完了。”
“完不了,都給你拿回來了。”朝簡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睡覺。”
陳仰躺平,幾分鐘後側臥,又過幾分鐘,他背過身對著朝簡,小麥色的柔韌腰線半露。
朝簡仿佛一隻聞到肉香的狼狗,貼了上去。
雨沒停,朝簡完事,陳仰精神抖擻,完全沒有疲意。
陳仰身體好,精神強大,意誌猶如銅牆鐵壁,一場體力勞動結束,不誇張的說,他都立馬下床,來個馬拉鬆。
但是馬拉鬆沒有意思,陳仰坐在床上,盤腿撈濕答答的頭發,對同樣還有旺盛精力的朝簡發出邀請:“再來?”
“嗯。”朝簡把陳仰抱下來,翻個邊,吻順著他汗濕的發梢蔓延到他的後頸跟蝴蝶骨,“哥哥,你趴著,手撐住床。”
.
雨是在早上停的,島上一片**。
陳仰吃過早飯,叼著一個饅頭,手拎鐵鍬跟水桶,腳步愜意地往山裡走。
如今的朝陽島再也看不出荒蕪的痕跡了,這裡像一個世外桃源,到處都是他跟朝簡的創作。
陳仰停在一塊地前,他把水桶G地上,手臂撐著鐵鍬,慢吞吞解決剩下的饅頭。
不知名的黃鳥停在樹上,陳仰揪一小塊饅頭捏在指間。
黃鳥飛過來,叼走了那塊饅頭。
陳仰掃了眼附近那片花叢,花和鳥的羽毛一個顏色。
小黃花。
像極了陳仰當初的閾值種子長出的花朵。
陳仰吃掉最後一口饅頭,拍拍手,他不經意間往大海方向瞥了眼,幾秒後就定住了。
接著是扯開嗓子衝山下喊:“朝簡!快過來!”
等朝簡一到跟前,陳仰就指著大海讓他看,神情是難掩的激動。
朝簡一隻手在陳仰緊繃著的背上拍動,一隻手掰斷可能會被風吹得劃到他的樹枝,視線漫不經心地掠向他指的方位。
海儘頭的迷霧裡,隱隱約約的出現了建築的影子,如海市蜃樓一般。
但陳仰卻知道,那些建築是真實的。
那是另一個世界碎片。
因為他憑著敏銳的感知力認出來了,
那裡是無名小鎮!
陳仰扭過頭看朝簡:“是吧?”
“嗯。”朝簡知道他所想。
現實沒那麼簡單,那中間的迷霧,猶如無形的空間屏障,讓兩個碎片分割在不同的空間,就算能看得見,那也是永遠都到不了的遠方。
不過……
陳仰舔了舔發乾的唇,不過,人雖然無法到達,但如果是海島碎片自己飄過去的話,
或許兩個世界碎片就能相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