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女士依舊矗立在距離地麵千米的高空之上。在她的視線範圍中,方圓數萬米的山巒和岩石已經從這個星球的地表上徹底抹平了,隻留下了一大片浩瀚的沙海。
這個蛇首旋即便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似乎對自己搞出來的場麵非常滿意。
“放在任何一個文明的母星時代,我高低也是掀起天災的魔神啊!”
懸在她旁邊的少女依舊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表情,用毫無起伏的聲音漠然道:“這樣的做法並不會造成的死亡,隻不過是一種宣泄力量的手段罷了。”
“我對靈能的控製還沒能精確到那種程度。另外,您是效率主義的信徒呃,而我則是個樂子人,最注重內心的平衡。”現在女士掛著穩如的微笑,掃了對方一眼:“說起來,您和她的精神聯係到底到哪一步了?為什麼每次反饋給我的,都是罵街的話呢?”
“我目前隻能連接到她的表意識。這大概是因為社會性哺乳智慧生物的表層精神,都是在罵街吧。這種情況倒是很有趣,但並沒有研究價值。”
現在女士選擇相信對方。總之,雖然僅僅隻是連接到了表層精神,卻已經足夠她們確定夏莉的位置了。
這連續四天的高強度作戰中,夏莉想要逃離這個星球遠遁,卻始終沒能成功的主要原因,便就在於此了。
少女又用毫無起伏的聲線道:“我和她的精神聯係始終在加深,這不是以我和她的意誌所能轉移的,而是族群的意誌所決定的。所以,隻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深層意識必然會暢通無阻,主宰競技總是會開始的。”
“可是,我們卻沒有足夠的時間。最新的消息,我的同僚已經抵抗到了最後一步,這裡已經並不安全了。”現在女士道。
“……我在這片星河之中睡了一百八十六年,還以為這裡是個安全的地方。”
“宇宙大開拓的文明時代發展到了今日,這片銀河之中,又有哪裡是真正安全的呢。”
“這並不正確,隻有給宇宙留到足夠多的空間,文明才能保證多樣性的。”少女依舊古井無波,平靜得充滿了維度等級的優越感。
“是的,文明的多樣性,宏大到連我們都會覺得過於沉重的命題。不過,這是後話,我們的時間有限。”未來女士道。
少女沉吟了一下,指向了自己的四點鐘方向。
現在女士微微頷首,用靈能帶著身側的少女開始加速。僅僅一個眨眼間,這兩位看似嬌弱的女士的身軀便輕而易舉地突破了音障,接著又在兩秒鐘之內把前進速度增加到了10馬赫。
她們僅僅隻花了半分鐘就掠過了這片綿延數千裡的山巒,映入眼簾的又是一片宛若汪洋一樣廣袤無垠的沼澤。沼澤的水麵隱蔽在充盈著毒素的大氣之下,卻不斷冒著氣泡,卻不知道在那陰沉粘稠的水麵之下,到底躲藏了多少奇形怪狀的異種個體。
不過,這些都不是主要的重點。重點是,一個人影已經踉踉蹌蹌地從沼澤邊爬了出來,卻正是身軀接近三米,周身包裹著甲殼,背後伸展著數十條蜘蛛般節肢的人形異種生物,卻正是蟲群的主宰。
她的本體明明已經被爆炸的粉塵和高頻摩擦的沙粒分解成了原子狀態。可是,她的另外一個身體,卻在千裡外的一片沼澤中,仿佛高速膨脹的蘑菇一樣長了出來。
現在女士露出了歎為觀止的表情,笑容中極有讚歎,也有憐憫。
“這是第九次了吧?”她說。
是的,在長達四天四夜的戰鬥中,“現在”女士成功地將夏莉攔截在了這個星球的毒素大氣層之內,但也始終沒辦法完全消滅對方。
身旁表情冷漠疏離的“三無嬌弱少女”道:“還會有一百次了。我在逐漸深入她的精神,她同樣也是。她帶來的利維坦蟲無法攻擊我,同樣的,這個星球的個體單元也在接納她。我們是蟲群的主宰,蟲群的每一個個體單元,都可以承擔我們的複蘇。”
現在女士笑道:“是的,當到了這一步,你們依舊不能算是強大的,但最強大的模式卻已經出現了。”
少女道:“請您繼續出手吧。她的每一次軀體的毀滅,精神都會有出現轉瞬即逝的空隙。可是,這會有助於我加深雙方的精神鏈接。如果您真的趕時間,就是時候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捕獵遊戲了。”
“捕獵遊戲?我現在哪裡有做遊戲的心情。”現在女士揚了揚眉毛,歎道:“您或許是太看得起我了,當然也未免太看不起她了。短時間不見,小夏莉至少在潛行、隱身和防護方麵表現出了巨大進步,不,應該說是進化吧。我不知道這幾年的生活給她帶來了什麼。可是,若不是你醒過來了,若不是你們有精神渠道可以互相鎖定方位,她一定已經逃掉了。”
“希望如此吧。可您現在的情緒中帶著戲謔和暴虐的層次,很像是耍弄獵物的小型貓科動物。”
少女還想要說什麼,但在她的身側,銀灰色的納米集群忽然憑空閃現了出來。在她的收身邊形成了盾牌的形狀。便隻見強烈的光暈在盾牌的縫隙之後驟然炸現。可是,納米機器構成的屏障卻仿佛構成一個無法突破的絕對領域似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和衝擊力都繞過它的防護。
強光散去。納米盾牌再次解體,重新融進了“現在”女士的機械甲胄之中。她撫掌大笑:“哈哈哈,夏莉,你終於還手了?你終於認命了?”
少女則麵無表情俯瞰著立在了岸邊的夏莉。她們一個是身姿柔順的少女,一個是身披蟲類甲殼,身高兩米多的人形異種。可卻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夏莉卻莫名地有了一種照鏡子的感覺。
夏莉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給自己講的那些鬼故事。最讓她害怕的不是那些烏七八糟光怪陸離的僵屍啊鬼怪啊吃小朋友的電鋸惡魔啊之類的,卻正是鏡子中的那另外一個自己了。
是的,你明明快要哭出來了,但鏡子中的那個“自己”卻在對著你笑。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恐怖的東西嗎?
不過,這時候的夏莉,除了一點點童年陰影造成的恐懼之外,更多的卻是厭煩,乃至於憎惡。她任由自己的節肢在背後鋪展開來,讓能量在尖端重新凝結。
她知道,自己絕不是“現在”女士的對手,更彆說那個身份不明,能力不明,長著自己的臉,卻讓自己務必討厭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