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連頓時便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一旦被帝國整成了既成事實,這便是所謂的失土之責了。地球的袞袞諸公,誰又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呢?
“所以,您是擔心,地球那邊會有哪位大人物,直接命令我們出擊?”
希爾維斯特中將補充道:“不見得是大人物,議員們形成比較大的聲音,同樣也可能影響到內閣的決斷。我們必須提前和國防委員會,還有軍令本部通好氣。請委員長和派裡斯元帥,務必要頂住上麵的壓力。”
“明白。詳細戰報,我已經在讓參謀部的人開始做了,就由我們聯合署名吧。不過,理論上,就算是總統先生,也不應該繞過軍令總部和總參謀部,對前線的戰區司令部下令的。”餘連道。
“這隻是理想狀態。”希爾維斯特中將搖了搖頭:“……不過,如果真的有什麼壓力從上麵漏下來了,你不需理會,都推到我身上便是了。打仗我不行,老弟,但我很擅長背鍋。我真的很擅長背鍋,不然也不會把塞得要塞建起來的。”
看得出來,老學長是你真的對塞得要塞被拆充滿了怨念,但他也是真的接受這個現實了。
餘連感慨道:“學長,下官現在覺得,您其實是真的挺適合擔任國防委員長的。向宇宙之靈保證,這並不是對老校長不敬。”
“那我便多謝你的誇讚了。”他眼中閃過了一絲自得,顯然被奉承得很開心,但最終還是擠出了一張生澀的苦笑:
“我可沒有這個指望。國防委員長首先必須要有議員身份,然後由總統委派。我可不是什麼政治世家,在地球也不認識什麼政界和資本界大人物,就算是真的退役從政,頂天也就能在家鄉當個星區議員了。”
總之,帝國開始在前線種田的消息,便真的傳到了要塞上,但因為司令部做出了提前部署,在短暫而輕微的騷動之後,要塞還是恢複了原本的戰備秩序。
而另外一邊,也都像是希爾維斯特預想的那樣,在11月12日的時候,國會上還真有議員提出了帝國在遠岸入口種田搞建設問題。
他認為,一旦讓帝國完成了這些建設,盧克納爾回廊和I伯爵星峽便真的要被帝國控製住了。這都是塞得要塞的守軍消極避戰所引發的,他認為,這種問題必須嚴查。
當然,也有反對的議員表示,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自由心證想要嚴查為為國家立下汗毛功勞的前線將領,乃是妥妥的資敵行為。
不,分明就是赤果果的資敵,叛國,而且妥妥是演都不演了!
就這樣,兩個議員從言語衝突發展到了拳腳相向,甚至引發了現場上百個國會議員的亂鬥。
有趣的是,最開始提起要嚴查的,是人民選擇黨的議員。而這個國會的第三大政黨,可一直是以堅定的愛國者,堅定的地球民族主義者自居的。
可說了些公道話的議員,卻是親帝國的共榮黨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共榮黨的遺老遺少說不定也有赤誠的理想主義者,政友黨的買辦搞不好也有務實穩健的工業黨。至於人民選擇黨的“愛國者”中多些攪屎棍也就更合理了。議會鬥爭的民選政治,向來就是這麼玄妙的。
“這其實是因為我們……不,確切地說,還是你打得太好了啊!。”對於這種事情,希爾維斯特中將是如此評價的。
餘連微微一思考,就迅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我們打得太好了,所以袞袞諸公有了安全感,便決定暴露本性了。”
老學長尬笑道:“……這個,他們或許也隻是想要有一定的參與感吧。沒辦法,對政治家而言,沒什麼比參與戰爭更能讓他們獲得聲望和潛在的選票了。”
“難道不是給自己的選民帶來實惠嗎?”
希爾維斯特學長的表情仿佛是在震驚餘連“居然會有這麼奢侈的想法”,但他馬上看出後者眼中的嘲諷,便歎息道:“沒辦法,實惠這種事情,可多累啊!而戰爭,隻要動動嘴皮子讓我們累就很好了。”
“……老學長,你果然是很適合當國防委員長的。”餘連又笑道。
你這種欽定的表情算是怎麼回事?你可是比我年輕二十多歲的。希爾維斯特很想這麼懟上一句,但麵對餘連那過於坦然的微笑,下意識地點頭,接著又搖頭。
他故作爽朗地大笑了起來:“得了,我還想要打完這場仗之後,就退役去開演藝經濟公司了。到時候說不定還得求李小姐給我飯吃了。”
緊接著,兩人便收到了麥克瑟爾委員長和派裡斯元帥發來的正式電子公文,上麵明確地表示,遠岸戰區的直接領導依舊是軍令本部和總參謀部。
兩位加起來快有一百八十歲的老人家,甚至親自打來了電話。
派裡斯元帥道:“餘連,你隻要記住,哪怕是總統,直接越過軍令本部和總參謀部下令,也是不符合規定程序的。”
餘連表示領命,但心中也存有一些疑慮。他忽然意識到,藍星共同體本身並沒有這方麵的成文軍令,那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謂的程序問題了。
要知道,憲法可是規定了,總統先生才是三軍統帥的。如果他真的越過軍政和軍令部門,直接對實戰部門下令了,卻又如何呢?
餘連琢磨著,要不要把讓要塞直接把尼希塔總統的通訊給屏蔽了。
“放心吧,我們已經和總統閣下溝通好了。他是個開明而頭腦清醒的人,當然明白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的道理。”麥克瑟爾委員長則和顏悅色地好言相勸。
餘連心想,這倒是和我上輩子所知道的那位總統先生不太一樣。難不成,這輩子因為局勢要樂觀得多,尼希塔先生的心態便比較穩定,所以沒有解鎖微操的人設?
“我明白你的顧慮,餘連,但你不是早知道了?帝國的體量遠在我們之上,要對抗如此強大的侵略者和征服者,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你困難,但難道比獨立戰爭時期還困難嗎?”派裡斯元帥責怪道。
“總統先生的坐船也已經出發了,日夜兼程,應該會在12月之前抵達涅菲。他讓我轉告前線的諸位,軍援會有的,新的戰艦、導彈和機甲都會有的,甚至連援兵都一定是會有的。隻要堅定守住,就一定有辦法!”麥克瑟爾委員長則鼓舞道。
餘連心想這最後一句話好像有點既視感,自己聽完之後還莫名地有點慌了。
不過,兩位老人家隔著幾千光年給自己打電話,還這麼一副和顏悅色慈祥溫厚的樣子,頗有點朝中老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演著雙簧殫精竭慮地安撫軍閥的既視感。
餘連看了看已經有些佝僂的老元帥,以及廋得快脫相的委員長,頓時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