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比丘尼(4)(2 / 2)

夢貘倒是很喜歡這個夢境,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吞食噩夢的妖怪,這種夢境確實很有食欲。隻不過安娜為了觀察夢境的主人,不讓他隨便行動。

這種場景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這個村子已經走到末路了——領主的官吏很快就要來收取錢糧,可是村子裡拿不出來。要麼就是加在明年的賦稅裡,要麼就是嚴厲的懲罰。

前者的可能性很低,這倒不是說所有的領主都是毫不體恤民情的混賬。隻不過領主治下也不止這一個小村,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便是後患無窮。這個小村說自己交不出,彆的村子也有樣學樣,那要怎麼收場?

所以必須要殺雞儆猴,運用雷霆手段,讓彆的領地內百姓知道這種做法是會倒大黴的!

村民不知道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紛紛在一起商量出路。有的提議跑到深山裡去躲避,有的乾脆說去當強盜,這樣總比被領主懲罰,或者餓死要強。當然,沒有覺得應該坐以待斃。

最終這些村人決定駕駛小船去離小村不遠的海上礁石避難,等到領主的官吏離開了再做打算——做強盜,或者去山裡做野人,這些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決定的。

很多村民都帶上了自家全部的財產,最重要的當然是糧食,然後離開了世代生活的村子。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村民都離開了,被留下的是一些老人,以及一些女童。這些人沒有勞動力,也不像男童一樣是將來的希望。帶去也是增加負擔而已,誰家的糧食也不充裕,帶著他們很有可能就支撐不到官吏離開了。

阿茶就是這樣的一個女童——一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引起安娜的注意,直到後來小村裡的人越來越少,老人和孩子接連餓死,她都還活著的時候,安娜才注意到她。

她似乎很擅長下水捕魚,所以在大人離開之後她就偷偷地藏到了小村背麵一片海岸。她在這裡捕魚、收割海菜、撿拾貝類——她能夠養活自己一個人,卻不夠再養活另外一個人,所以她要到這個大家都不在的地方。

雖然隻是小女孩而已,但是她已經學會了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第一條就是要保護自己。為此,可以儘可能的低估人性。

官吏來了又去,順便處死了還沒有餓死的老人和女童,阿茶則是因為提前躲進了山洞而逃過一劫。她以為出海去的人會很快回來,但是年複一年始終沒有。或許他們已經做了強盜或者野人,或許他們隻是餓死在海上、船在海上傾覆了,這個世道人命不值錢,隨隨便便就死了。

阿茶等了很久,沒有人來也就算了,漸漸的她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在她越來越熟悉各種生活技能之後反而過的比以前更好,大海的產出無比的豐富,背靠大海她至少沒有餓肚子。而這個被領主忘記的小村子也不會有官吏來勒索,她一個人生活也不錯。

可是人生是會發生變化的,就在她誤食了一種怪魚之後。

村野少女的阿茶,很早就獨自生活了,對於魚類其實並沒有多深入的了解。隻不過覺得這條死魚長的頗為奇怪,不過聞味道是很新鮮的,應該可以吃。她在海裡捕魚的時候多奇怪長相的魚都見過,並沒有覺得有問題。

“啊!”但是這一回吃下魚肉之後她卻覺得痛苦至極,似乎身上有什麼東西要長出來。她在地上打滾、嚎叫,直到一個小時後,渾身已經被汗濕,痛苦才消失了。

她以為這種魚是有毒的,把剩下的就扔掉了。

但是自此之後,怪事發生了,她再也無法成長,時間永遠停留在了她十六歲那一年,不老不死。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村鄉女的匱乏知識也沒有辦法解決她的問題。於是在她二十五歲這一年,她決定要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在外麵的世界她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被人騙做了流鶯,被人搶走了好不容易積攢的錢財,被自以為的良人辜負。知道她遇到了一個穿黑衣服的僧尼,那個僧尼很美,至少遠比她美,而僧人聖潔的裝扮讓她自慚形穢。

“唉,你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僧尼的一句詢問之後,整個夢境開始變淡,原來是夢境到了這裡已經到了痛苦的高峰。夢貘再也忍不住食欲,開口吸食這個噩夢。安娜也不再阻止,這個時候阻止沒有用,況且她已經收集到足夠有用的信息了。

騎上夢貘,安娜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夢境,點燃一爐香,這是給夢貘的報酬。這種香其實也不是單純為夢貘準備的,一切可以以香火為食的存在其實都會喜歡,所以這是留著做賄賂的。

送走了夢貘,安娜這才睜開眼睛。朝一旁似乎連位置都沒有變動過的清光點了點頭,然後右手小拇指輕輕一拽,小紙人瞬息之間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如果了解中國道術的人看到她這一手,恐怕會痛心疾首,因為這看起來像是變戲法的一手,其實手段高明的可怕!

安娜是用靈力為線連接自己和小紙人,中間這條線是穿過了忘川的!忘川是人界與鬼界的分界。因為要彙聚天下之鬼,所以與人世間所有水係都有通道——其實不獨忘川如此,應該說人間的所有水係都能通向陰間。

因為穿過忘川,安娜才能夠最大程度地減少中間的‘路程’,使得靈力線在她能夠承受的長度之內。彆以為她靈力強大就可以為所欲為,距離很遠,還要不斷維持這根線,那需要的靈力實在是太強了!

這樣看起來是很方便的,古代縮地成寸似乎也不是傳說了。但其實這是一門非常艱深的道法,很少有人能學會,再加上學會了之後也沒有多少實際意義,因為其各種功能都可以找到相應替代的簡單法術。

所以說,安娜不用那些簡單的,反而用這個,確實會讓同行有痛心疾首的感覺。

好在在場的人隻有安娜和加州清光而已,他們兩個隊這個事情都沒有概念......

天邊已經是一片微光,顯然就要天亮了,原來安娜這一夢就做了一整晚。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雖然她那種狀態屬於睡眠,但其實大腦活動無比活躍,就算睡著了,那也是睡眠狀態極差的那種。

安娜下樓的時候正好遇上某些格外早起的網球少年,他們驚訝於安娜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打過招呼之後才後知後覺的討論:“所以柳同學是昨晚沒有睡覺嗎?真是辛苦啊!”

“每一行都不一樣,這樣看起來,陰陽師除妖師也不是漫畫裡看上去那麼簡單......”

安娜回房洗漱,她雖然休息的不好,但也算是睡了一個晚上,這時候讓她睡覺反而睡不著。所以整理完自己,和清光一起吃掉早飯,然後就打發清光睡覺了。她自己則是研究了一會兒棋局,直到有人來敲門,這才停下來。

敲門的當然不是球場上正在流汗的少年們,而是訓練基地的管理人員。

“聽說柳同學已經調查出結果來了,請問...”其實他就是想問,妖怪被殺了沒有。

“沒有。”安娜一口就打斷了他的問話,相當耿直地看了管理人員一眼,似乎是有點兒不解:“不是說了嗎,這一回的對手不是妖怪,而是操作了妖物存在。嗯嗯,這種情況很棘手啊,又不能殺人...您說是吧?”

其實管理人員很想問,那些故事裡說陰陽師殺人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那你就做做看啊?難道你要說你是一個會心慈手軟的陰陽師?這可和說好的陰陽師不一樣啊!

誰和你說好了?

如果安娜知道對方心裡的想法,她隻會這樣反問。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這些術士確實沒有多少法律上的觀念,道德觀也和普通人迥異。所以普通人看來難以接受的殺人,在他們看來有時候也是輕描淡寫。

但是這不是說他們就以濫殺為樂了,這對於他們而言並沒有絲毫樂趣可言。況且他們也會主動限製自己的這種‘放肆’,術士的能力比一般人強,一般人放任過頭了尚且麻煩,何況是術士。

術士自己未嘗不知道,所以但凡是正跟正派的大家弟子,都知道要用規矩限製自己。這不是門派之間為了裝樣子,是真的很有必要!

更何況安娜前十三年的人生都沒有成為術士的覺悟,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擁有這些不可思議的力量。所以她的道德觀其實更接近於普通人,對於妖邪之類的,已經習慣下手了,但是人類...那怎麼可能!

管理人員想是那麼想,卻不能說出來。因為他也知道法律,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鬨著玩的——之所以剛才能說出那麼不合適的話,還是安娜帶來的衝擊太大了。

安娜的存在就像是把一個他們以為是傳說的武林江湖帶到了他們麵前,對於普通人來說,江湖人打打殺殺不是很正常的麼。至於法律之類的東西,那是給普通人的,和江湖人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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