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小姐請這邊走。”穿正裝的執事一舉一動都是禮儀規範, 雖然是日本人,但明顯受過完整的歐洲執事培訓。這種舉止, 安娜在香港的時候見過一些。
安娜在此之前接受了日本棋院提議,來給某位‘大人物’指導圍棋。
這不是安娜閒的發慌, 也不是她想要攀附權貴。她本人其實已經快要忙死了, 至於後者, 依靠她在神鬼之事上的能力,隻怕要有效的多......
隻不過這種給權貴人物指導圍棋其實算是職業棋手工作的一部分, 這裡並不是說為了賺錢。如果是錢的話, 那些賺錢很多的超一流棋手根本用不著做這種事。有這個時間還不如修煉棋藝,或者享受生活。
而現實是,即使貴為日本圍棋界第一人的塔矢名人,也會不定時區一些權貴家裡指導圍棋。當然了,到了塔矢老師的地步, 那就不是一般的權貴人物可以預約的了。要麼真的是重要人物, 要麼本身就和塔矢老師關係匪淺。
其中的原因是更深刻的。
“謝謝您了。”
從工作的角度來說,安娜已經是一個社會人了, 這種類似於工作的場合她應該打扮地成熟一些。不過實際上安娜並沒有那種表現, 她才十三歲啊!所以安娜穿了一件棉質連衣裙,外麵罩著秋季新款的薄大衣就上門了。
不失禮就足夠了。
不過這也引起了年輕執事的懷疑——這位真的是老爺新的圍棋老師嗎?太年輕了吧。如果不是知道老爺是正經人,恐怕就要覺得這是帶著‘職業圍棋手’這種噱頭的某類女高中生了。
話說最近國內女高中生援助交際是個很熱的現象啊。
安娜來到了這棟被外界稱之為‘跡部白金漢宮’的宅邸,這裡居住著東瀛這個國家最重要的財團之一, 跡部財團的掌舵人。
東瀛這個國家其實就是財閥統治, 各種財團才是這個國家的真正主人。而跡部財團無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按照跡部財團每年貢獻的GDP占比, 說是影響力大都算是謙虛了......
棋手們一般都會答應給棋迷上課,底層的職業選手或許是為了拿補課費。彆看頂層的職業棋手生活優渥,社會地位高,但那隻是一小撮人而已。底層的職業選手收入還算可以,但絕對不算高工資群體。
而日本男人養家的擔子很重,增添一些額外收入是很有必要的。
頂層選手指導下棋則不是為了這個,說的宏大一些,他們是為了圍棋界的發展!
說到底,圍棋隻是一個偏向小眾的活動。依靠自身造血的話,是沒辦法自己養活自己的。到現在為止也是這樣,職業圍棋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大頭是依靠財團的支持。
也不要說財團是做善人白花錢,實際上讚助棋院、讚助棋賽,雖然賺不到錢,但也是一種廣告,一種體現企業文化影響力的廣告。像是很多職業選手還是各財團的文化顧問呢!這構成了頂尖職業選手收入的一部分。
財團和政府的權貴對於圍棋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他們的支持一部分來自於對圍棋的喜愛。在華夏,琴棋書畫並稱,是文人君子的藝術。在東瀛更加誇張,圍棋被認為是‘國技’。
哪怕是出於保護文化的原因,他們也會有一定的支持。不過支持的力度到底有多大,那就受到很多方麵的影響了。
圍棋值得慶幸的一點是,與其他小眾項目相比,它在上層階級很受歡迎。很多政界、商界人士是真正發自內心喜歡圍棋的,這給了圍棋很大的機會。
職業棋手可以通過指導這些大人物,直接和他們建立關係。聯係不斷加強的過程,本身也就是一個積累感情的過程,這對於權貴人物支持圍棋有很大的作用。
安娜會出現在這裡,和每一位前輩抱有的想法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圍棋的發展。否則的話,以她的經濟情況和怕麻煩的性格,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跡部白金漢宮是典型歐式的建築,穿過完全是落地窗的走廊,來到了一間貌似是休息室的地方。
“老爺,安娜小姐到了。”
安娜見到的是一個身穿和服,年紀在六十歲上下,精神矍鑠的老人家。他的打扮和氣質是完全東方的,在這棟歐式宅邸裡卻不顯得奇怪。總而言之,他是那種氣場強大、本質非凡的那種人。
安娜以前在她師父身邊的時候經常見到這種人,他們往往來自於北京、香港,也偶爾有來自於海外的。
麵對這種人,安娜下意識地調整了自身。就像是小刺蝟麵對危險的時候會下意識的豎起身上的尖刺一樣——微微地收起下頜,肩膀打開而下垂,脊背挺直。
跡部正高注視著慢慢走進來的安娜,他之前隻在雜誌上見過安娜,知道這是一位非常年輕的女流棋手。但是見到她的人之後還是覺得挺意外的,現在有這種氣場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
總體而言安娜指導跡部正高的過程還是很順利的,兩個人對對方也很滿意。安娜本身其實並不太會教導人,她棋力不錯,以她的年紀來說,說是最好的天才也不為過。但這和教導人沒有什麼關係。
恰好,跡部正高的棋力不錯,是實打實的業餘高手級彆——不是花錢買段位證的那種。
他需要的也不是一個老師,而是一個‘參謀’。安娜能夠看到他看不到點,能夠想象到他想象不到的隱蔽手段,能夠計算到他計算不到的深遠算路。安娜隻要根據他的要求提出各種意見就好了,這一點對於安娜來說比下棋還容易——這完全就是在吃天賦。
跡部正高之所以會嘗試預約安娜過來指導圍棋,其實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安娜的圍棋風格。
相比起一般的日本流圍棋手,始終講究堂堂正正、規規矩矩、分寸之類,她的圍棋速度快、力量大、想象力奇,中腹戰鬥的感覺更是讓人歎為觀止。
中腹戰鬥本身就是最看天賦的一塊,中腹戰鬥的好手很少,不是不流行,隻不過想要在這裡有所作為,真的太難了。而安娜,哪怕是外行都能看得出她在中腹的能力,才氣凝成實質流淌在十九道上。雖然還沒有臻至完美,卻已經是讓人心潮澎湃的璞玉了。
“這裡當然是‘一路托’比較好...雖然行棋效率並不高,但是以您的算路,這樣反而比較好。”安娜就是有話直說的那種類型。
一般來說,圍棋最重要的追求就是行棋效率,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子效’,能用一手棋的絕不用兩手棋——也必須這樣不可!很多時候兩位頂級棋手在棋盤上打生打死,其實一直在爭的也就是一手棋而已。
所以子效不夠高的話,連個鬼的前途都不會有!
但是安娜在剛才對跡部正高的指導當中卻讓他下了一手子效低下的棋,這不是安娜的失誤,隻不過對於跡部正高的水平有了了解之後,她自然而然做出了這個建議。
“以您的算路來說,這裡如果不下實在一些,中間的變數太多了...您計算不清楚的。”雖然這樣有點傷人,但確實是這樣。
很多時候圍棋手會為了子效放棄‘安全’——如果不是這樣,每次隻管把每一塊棋做成鐵眼就好了啊!哪裡來的那麼多隱患、翻盤之類的。但是想要下到實實在在,效率會低下的不像話。
對跡部正高這個老人,他的水準確實不錯,但是他的精神力已經無法應對太過於複雜的算路了。相比留下隱患,還不如乾脆做成鐵眼......
跡部正高開始的時候是很生氣的,但是在和安娜擺棋的過程中又覺得自己白白生氣了。這個小姑娘根本不會再圍棋上麵說謊,她的話都是真心的。
“今天就先到這裡,讓荒木送你回去好嗎?”跡部正高老爺子在接受完指導之後就對安娜很親切了,也不僅僅是對小輩的親切,還有一些對老師的尊重。
荒木是之前來的時候接安娜的司機,開車很穩,安娜當然不會拒絕。
跡部正高送安娜下樓:“下次過來是下下周的周末,我這邊兩周一次的課,安娜老師應該是有空的吧?”
如果是一周一次,安娜說不定就會猶豫了。學業、圍棋、審神者的事業,這些事情讓她一直處在一種緊繃當中。每周給有課的話,她就幾乎沒有回神奈川的時間了。現在是兩周一次,安娜猶豫了一下就點頭了。
“爺爺?”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到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祖父和一個自己認識的女生——印象相當深刻啊...柳蓮二的道士妹妹。
“跡部前輩?”安娜愣了愣。
她當然知道今天要教的是跡部財團的老爺子,可是她並沒有把這個跡部和自己認識的那個跡部前輩聯係起來。日本的姓氏重複率是沒有中國那麼高,但同一個姓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