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自古以來就有任俠的傳統, 無論人或者妖。
四百年以前,妖怪中的任俠,奴良滑瓢憑借著強大的實力、超人的勇氣、豪傑的氣概, 團結了一大批大小妖怪, 最終建立起了自己的百鬼夜行, 成為百鬼之主。
不過到此為止都不算什麼, 畢竟百鬼夜行雖少,在東瀛這個連神明都有八百萬的土地上卻還是有一些的。直到江戶時代,奴良組的全盛時代, 由奴良組二代目奴良鯉伴蕩平江戶, 從而成為江戶具有巨大影響的妖怪組織,奴良組才算是重要起來。
江戶是當時的德川幕府所在地, 也就是東瀛實際上的都城。這裡何等重要根本不需要述說,這時候就連高天原都不能等閒視之了。
在高天原看來, 奴良組明顯是比較好的合作對象——這並不是一個有著巨大野心、喜歡搞事情的妖怪團夥,即使偶爾有一些成員和普通妖怪一樣殘害人類,可總體而言比其他的勢力統率江戶妖怪要好得多。
所以高天原下降了自己的誠意,以江戶的大小土地神聯結, 成為奴良組力量的保障之一。自此之後, 奴良組在世人眼裡不管如何式微, 卻一直能夠穩如泰山。除了世人眼光實在太差之外,也是土地神帶來的主場優勢。
奴良組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妖怪的頭領?又或者隻是一個鬆散的妖怪團夥?前者其實太高看了奴良組, 後者又低看了。
說到底, 奴良組是人類和高天原向妖怪妥協之後的產物。如果沒有奴良組, 過去的江戶、現在的東京,妖怪肯定要比現在混亂的多——這就像如今的東瀛,有黑幫的存在似乎很黑暗,可是沒有黑幫之後才會是真的混亂...那些黑幫分子就連黑幫本身的約束都不存在了,豈不是更加危險?
這樣的奴良組,說他憑實力可以力壓整個東京,未免不可信,畢竟這裡是現在的都城京都,誰知道有什麼隱藏的大妖怪。可是,說奴良組能夠節製京都,這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的奴良組,真是堪稱黑白兩道通吃呢。
不過奴良組也不是沒有麻煩,其中最大的麻煩就是他們的當家繼承人——可以說是非常眼熟了,幾乎所有的大家族、大勢力都是這樣,從外部攻破這個堡壘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是他們自己內部出現問題。
奴良組一代目奴良滑瓢曾經在京都與花開院家族當年的十三代目一起打倒過肆虐京都的大妖怪,羽衣狐。就像花開院家的血脈受到狐狸的詛咒一樣,奴良滑瓢也沒有逃脫這個。
奴良一脈不能與妖怪生下孩子,延續血脈的方式變成了和人類結婚。奴良組二代目是具有一半人類血統的半妖,而到了現在的第三代,名為奴良陸生的繼承人,已經血脈薄弱到隻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統了。
這樣薄弱是妖怪血統,卻要統率東京百鬼夜行,想想都少不了各方勢力的動蕩。就連奴良組自身內部,也不是沒有不同的聲音的。
但是奴良陸生的血統,既是他的弱點,也是他最強的一點。正是因為身上混雜了太多的人類血統,他才能真正站在人類與妖怪兩種完全不同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在這個角度,他看到的東西和他的先輩完全不同!
不能說好壞,隻能說,到此為止都展現出了強大的勇氣和充滿希望的未來,由此也吸引了一大批屬於他自己的跟隨者。
而在羽衣狐再次禍亂京都這件事上,他又毅然決定帶著願意跟隨的屬下去一趟京都——或許是不知者無畏,但是奴良組三代目已經下定決心,這一次非要斬殺羽衣狐!
“打擾了!”突如其來的女聲打斷了奴良陸生的出征,大大小小的妖怪這才注意到奴良宅門口已經站了一行人。
壓切長穀部灰色的眼睛瞥過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妖怪們都聚集起來了,這麼大的妖氣,是想要做什麼——先說好,如果是亂來的話,壓切了你們哦!”
天空中是奴良組的寶船,奴良滑瓢特意讚助這個給自己的孫子奴良陸生去京都出征——不然妖怪要怎麼去京都?走著去嗎?到時候羽衣狐早就禍害完京都了。搭乘人類的交通工具不是不可以,隻不過絕大多數的妖怪都沒辦法混上新乾線吧......
“敵襲嗎?”“中間那個小女孩,是高天原的,還是人類的陰陽師?”“來者不善......”“這些妖怪為什麼跟著那個小姑娘。”
“哦?是刀劍付喪神啊,還真是罕見。”奴良滑瓢眯了眯眼睛,走了出來。
他瞥了安娜一眼,看出安娜才是能夠決定事情的一個:“那麼你呢,人類小姑娘,帶著這麼多刀劍付喪神來到奴良組,又是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隻是確認一下而已。如果要鬨事的話,那是不行的。如果隻是你們的聚會,我根本管不著。”安娜為了撐住壓切長穀部他們板著臉帶來的場麵,也隻能堅持麵無表情。
還彆說,她這個樣子,配合她身上一直皮卡皮卡,越來越強大的神光,非常能唬人。至少,奴良宅的妖怪們一時都不敢動手。
大多數時候奴良滑瓢都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安娜一行人並沒有和他交手,他也就沒有和他們打一場的必要。所以隻是點點頭:“那,人類小姑娘就可以回去了,這裡沒有你的事。”
直接告知什麼的,那也不可能,奴良組的事情需要告知彆人嗎?
安娜皺了皺眉,看起來這個妖怪並沒有說謊,可是就這麼走,總覺得有些不安心。
“放心吧...這位小姐,我們隻不過是要去京都收拾羽衣狐而已。”奴良陸生扶了扶插在腰間的刀劍,回頭看了看安娜,說話間已經跳上了寶船。相比起他的爺爺奴良滑瓢,他似乎要更不在意一點。
“妖怪的內鬥嗎?”安娜微微出神,在此世與彼岸的交界處走了一段時間,安娜大概能明白一點妖怪的想法。
和人類具有強烈的種族意識,能夠說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話不同,妖怪其實並沒有多少種族意識。
打個比方說,人類如果換了另一個人類統治者,反抗之心其實不怎麼大。可是,頭頂上的統治者如果換成了妖怪,那反抗之心絕對是駭人的。
而妖怪呢,建立起妖怪國度,一起反對人類什麼,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吸引力。至少遠遠不如,建立起人類國度,一起反對妖怪這種來的讓人激情澎湃。
這樣彙聚在一起的妖怪或許都是帶著自己目的,很有一種隨大流乾幾票,實在不成就散掉的意思。
所以羽衣狐禍亂京都,意圖在京都建立妖怪的統治,安娜不會以為其他的妖怪就一定會站在她那邊。相反,有仇家找上門來,安娜也一點不稀奇。
“嘛,既然是這樣,要不要搭順風船啊。”次郎太刀喃喃自語,在他看來,既然大家目的是一樣的,那就一起行動啊。而且這個寶船看起來比新乾線方便很多啊——私人交通和公共交通的差彆。
安娜搖了搖頭——她暫且相信了這些妖怪的話,可是一起行動還是覺得怪怪的。畢竟是第一次見麵,還沒有那麼高的信任。
“小姑娘也是去京都?”不聲不響中奴良滑瓢已經站在了安娜身邊,反應過來可讓安娜身邊的刀劍們手忙腳亂——應該說,驚出了一身冷汗。
安娜還好,因為安娜是早就察覺的。雖然妖氣已經收斂,中間還有種種手段,但是安娜就是知道他在哪裡。
身處其中的安娜並不知道她有多了不起,畢竟感知到妖怪在哪裡,在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一個和妖怪打交道的道士察覺不到妖怪?真要是那種程度,乾脆金盆洗手彆乾了。
“對,老爺爺也聽到了我們說話啊——京都那邊羽衣狐鬨出了很大的麻煩呢,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著不管。我這邊收到了花開院家族的求援。”安娜點點頭,打算轉身離開。
奴良滑瓢卻笑了起來:“小姑娘一起走嘛~寶船很適合出行哦!”
他給自己是孫子找到了一個‘保險’。
雖然寄希望陸生能夠打倒羽衣狐,可是奴良滑瓢也不是沒有想過事情失敗會怎麼樣。哪怕是當年的他,拿下羽衣狐也是有很大的運氣成分的。而現在的陸生,憑良心說,實力並不如當年的他。至於羽衣狐,經過了再次的轉生,力量又有所增強。
這種情況下,奴良滑瓢放孫子去京都,其實是冒了天大的風險的——他不是沒想過,從此之後他的血脈就此斷絕,他看著長大的孫子死在狐狸的手上。
可是奴良滑瓢就是奴良滑瓢,他身上依舊有當年行走天下的任俠豪氣。他當年能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上門去找羽衣狐的麻煩,那他現在又怎麼能阻止孫子的選擇?
更何況,這也是奴良陸生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道’啊!
奴良滑瓢極力邀請安娜一行人上船,因為沒有人能夠比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安娜的不凡——這個小姑娘靈光璀璨,高天原裡也隻有三貴子這個級彆的神明才能達到。
不知道她是什麼來曆不要緊,至少奴良滑瓢很清楚,這是一個強大的幫手。
解決羽衣狐,有這樣強力的幫手,成功的幾率就會增加——不管怎麼樣故作高深,奴良滑瓢終究隻是一個擔心孫子的爺爺而已。
“所以我們到底為什麼會來到妖怪的大本營啊...”安娜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是打算離開,搭乘新乾線趕往京都的。可是被那位老爺爺妖怪攔下,不知道為什麼就被說服了,然後就上了妖怪的船。這可是真正的‘賊船’!一眼望過去全都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