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 原名不記得了。不過對於神器來說, 曾經是人類時候的名字也不重要了。或者說,對於神器來說,神賜予的名字就是真名。
成熟的大人或許能夠很快調節好,對於小孩子來說則不然。相比大人他們更加敏感,更加不穩定也更加沒辦法對過去輕易地說再見。
‘雖然不想這樣, 但現狀如此, 那也沒辦法了’, 大人麵對種種情況總是容易這樣說, 或者稱為‘委曲求全’。
不是說‘孩子就是能為了某種英勇而英勇地死去,而大人則會為了某種卑賤而卑賤地活著’?雖然有那麼一點不太恰當,但意思是可以明白的。
可是小孩子不一樣, 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堅持, 他們更不容易斬斷過去, 和舊的世界說再見......
雪音就是一個真正的孩子,國小或者國中一年級,總之不會是更大的孩子了。很多東西都沒有成熟, 這也給夜鬥帶來了很多麻煩。不過既然是自己選擇的神器, 就要對他們負責到底, 這是夜鬥的想法。
至於雪音, 也不能說小孩子就什麼都不好了。他們更加‘天真’, 這種性情使得他們有時候會具有更多的勇氣和執著。對於神明來說, 這是一種美德。
但是現在來說, 這孩子還沒有這種覺悟。他隻能懵懵懂懂地詢問他們對安娜的看法, 以此得到一些映照與啟示。
“我我我我!我先說哦!”愛染國俊最活潑,高高的舉起自己的手,“姐姐,啊,我是說主公她真的超好的!我還是刀劍的時候她被帶著出門的時候她好愛護我啊——嘿嘿嘿嘿。”
怕不是個傻子,雪音眼神死地看向他。畢竟愛染國俊的話真的什麼信息都沒有,而且還說到一半就自己樂去了......
笑麵青江這時候也下了溫泉泡澡,拍了拍雪音的後腦勺,就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
“嗯?主公麼,主公她真是不錯——但是這種事隻有自己能感受到吧?來自主公的愛護什麼的。當然也不止是愛護,”笑麵青江想了想輕笑起來:“這該怎麼說啊?隻能說主公對於我們來說,本來就是‘咒’了。”
不可否認,對於刀劍付喪神來說,喚醒他們的主人安娜,天生就能被他們喜愛,這幾乎沒有道理可講。最可怕的是,對於這種被迫的‘咒’他們通通都沒有拒絕厭惡的意思,想必這才是‘咒’最可怕的地方了。
收拾好這方麵的胡思亂想,笑麵青江撥弄了一下劉海,微微露出了一點異色的雙瞳。
“這樣看起來神器和神明應該也是這種關係來著,被神明賜予了名字的神器,從此之後‘名字’就是咒了,而這個咒掌握在神明手上。一般來說神器都是很愛戴自己的神明的,像雪音殿你這種弄不懂自己心意的反而比較少見吧。”
被笑麵青江笑眯眯地注視,雪音原來想強調自己非常討厭夜鬥的,忽然就說不出口了。雖然因為夜鬥的關係非常惱火,也絕對不喜歡夜鬥。可是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總是在和自己做對抗——他沒辦法真的討厭夜鬥。
這就是這些人所說的‘咒’,他不是按照自己本來的思想決定喜惡,而是受一個名叫‘咒’的東西的指引?雖然他並沒有感覺自己被限製,可是知道這個還是讓這個孩子有了一種奇怪的芥蒂。
“才不是這樣!”加州清光不假思索地反駁:“如果是主人的話,以前衝田也是,但是那和現在對主人的感情完全不同!”
“不僅僅是對主人的執念,甚至不隻是對賜予我們人身的感激。和主人相處,感受到了主人對我們的體諒,她真的把我們當作是她的責任!明明自己隻是一個小姑娘而已......”說到這裡,加州清光忽然變得嘟嘟噥噥起來。
反而是旁邊的喝酒醉到一半次郎太刀忽然清醒過來了,一把攬住對於他來說過於矮小瘦弱的雪音:“彆這樣嘛小雪音,這種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即使是付喪神和主人,或者神明和神器,也會有羈絆特彆深的和平平淡淡的,最重要的還是‘心’。”
“即使是這樣的開始,最後能走到什麼地步,還是看自己和對方真實的樣子。所以不用迷茫,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就好了——實在合不來的話就離開現在的神明吧。”次郎太刀給雪音眨了眨眼。
“看起來夜鬥君不是會為難人的樣子呢!”
“那...可以來你們這邊嗎?”不由自主的,雪音就問了出來。
次郎太刀瞪大了眼睛,酒徹底醒了,雙手做出錯誤的手勢:“絕不!就這個要求絕不!主人她有我們這些刀劍就夠了吧,如果再來神器,想想都覺得不開心!”
雪音剛剛成為神器,很多事情根本不懂。上次看到學神大人和夜鬥的巨大差距之後他萌生過要投靠學神大人離開夜鬥的想法,後來因為學神大人的拒絕而作罷,可是這件事給雪音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又被拒絕了啊......”話是這麼說,雪音的臉色卻沒有上次那麼難看。或許是因為沒有那麼迷茫了,他剛才並不是慌不擇路之下做出的選擇,更像是隨口一問。所以沒什麼結果也不覺得特彆可惜——對於夜鬥的排斥心似乎小了一點點。
和雪音的談話到此為止,雪音本來還想和安娜這位神明說一聲謝謝,畢竟是她收留了他和夜鬥。不過他和夜鬥起床的時候安娜已經出門晨練了,而夜鬥又接到了一個很緊急的委托,所以隻能算了。
本來還覺得挺可惜的,然而到了傍晚,又見到安娜的時候就不覺得那麼可惜了。
他居然忘記了,日和的事情要在今天解決。作為日和拜托過的神明,夜鬥其實是很有責任感的,至少打算來看一看結果。
雖然已經同學一年多了,但是日和真的沒有來過安娜家。這和安娜來學校很少,而且朋友們知道她獨居有關係。初中生獨居本就很辛苦了,朋友們不想安娜因為要招待客人更加麻煩。
於是在安娜將她帶到本丸的時候她驚呼了一聲:“安娜原來是住這種地方的嗎?雖然看著覺得有點誇張,但是想到安娜都是神明了,又覺得這是很正常的風格。”
白天的本丸看起來確實比晚上更加誇張,雪音明明來過,還是覺得很吃驚。
安娜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好意思:“怎麼說呢,反正是分的房子啦,就當是公務員提供宿舍啦!”
說是這麼說,可是會有這樣的宿舍嗎......會有吧,這不就是嗎?
古樸而具有氣勢的本丸建築向一岐日和他們敞開了大門,安娜拉著日和進了大廣間。
“主人回來了嗎?”“今天還帶了朋友過來啊!”“這位就是昨天提過的一岐日和小姐嗎?”
“一岐日和小姐,請坐。”長穀部讓出位置給一岐日和,至於他自己,則是在問過安娜之後去廚房拿東西去了。
刀劍付喪神們和安娜混熟了之後,雖然內心還保持著相當的尊敬,表麵上卻已經隨和很多了。但是今天的場合是麵對客人,那又不同了。所有人都端端正正跪坐好,原本在玩兒的也不玩兒了,似乎隨時準備聽候安娜差遣的樣子。
剛剛因為房子太誇張而驚歎的日和少女這時候連驚歎都出不來了,看向十分鎮定的安娜,她忽然覺得這個朋友有點厲害——原來房子才不是最誇張的地方,這些好看的人才是!
“這些是......?或許,之前說過的刀劍付喪神?”一岐日和手指在臉頰旁邊無措地繞了兩圈,不敢確定地發問。
安娜當然提前給打了招呼,然而想象和真的見到還是兩回事的。
“對,剛才和你說話的是壓切長穀部——有點不熟?沒關係,我隻告訴你,他曾經是織田信長公的刀,這個名字也是織田信長公取的,後來賞賜給了黑田家。”
安娜笑眯眯地介紹,這種心情並不是炫耀什麼。而是當初我受到的驚奇總要有人再受一遍!果然,日和不負安娜所望,驚奇地眼睛瞪地溜圓。
“織田信長...真的是那個織田信長麼?那壓切先生還真是厲害啊!”
安娜眨了眨眼睛:“對,就是那個——不過請務必稱呼為長穀部,長穀部一直不太喜歡‘壓切’這個名字的說。”
雖然認識夜鬥和自己的體質變得奇怪就已經很奇妙了,可是安娜展現給她自己完全不同的一麵這似乎是更奇妙的事情——大概,這是打破了過去固有印象的原因。
一起吃了個晚飯,相對與之前肅穆的樣子,現在當然更容易忘記神明、付喪神什麼的,一岐日和總算鬆了口氣。而旁邊的夜鬥和雪音非常積極,吃飯簡直像是一場戰爭。
“明明是分餐,為什麼要吃這麼快呢?”
就在日和小聲嘟噥的時候,夜鬥先舉起手來了。
“燭台切對吧,對,就是你!可以再給來一份嗎?”明明昨天才見過一麵,記住名字也非常勉強,夜鬥現在卻不客氣地可以,雪音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燭台切卻隻是非常客氣地點了點頭:“請稍等,對於分量預計不足是我的錯誤。”
放下自己的晚飯,然後給夜鬥從廚房重新端了一份過來。毫無怨言、非常客氣!
一岐日和忍不住道:“燭台切先生真是太客氣了。”
“因為是主公的客人,所以是應該的吧——主公會覺得這樣比較帥氣嗎?”後半句的時候燭台切已經看向正在哢嚓哢嚓啃菠蘿塊的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