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 在哪裡...?’
吉祥丸是一隻與眾不同的小狗, 不是說特彆乖巧, 而是他擁有自己的思想。
在寵物醫院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了, 那些貓貓狗狗倉鼠兔子全都不能交流,哪怕是和他差不多的小狗也隻是會汪汪叫的蠢貨而已。
但是他不同,他完全懂得人類說話的意思——是的,人類,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就是這麼定義那些直立行走的動物了。這好像是是他過去全都熟悉的東西, 隻不過現在實在想不起來而已。
他的記憶從安娜發現他開始,之前的東西被固定在了深處不能到達的地方。怎麼樣伸手都夠不到, 隻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黑影。
和小動物不能交流並不算什麼事, 反正吉祥丸也不怎麼喜歡和它們說話。就連人類,人類似乎也是他不喜歡的存在。若說其中有不同,那是安娜,也隻有安娜。
安娜把他放在懷裡,氣息綿長而又純澈,她對他彆無所圖, 隻是善意而已。
手指陷入皮毛當中輕輕撫摸而過,吉祥丸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打倒了。他確實本能地親近安娜, 就像向日葵圍繞太陽。
然而這種親近又是一種極端的痛苦, 每當接近安娜的時候他就能夠感受到巨大的饑餓。安娜身上的味道讓他覺得舒服的同時也讓他覺得香到想要吃掉, 完完全全地吞下去。
沒有常識的幼犬不見得知道吞下撫摸他皮毛的少女會有什麼後果, 但是他至少能夠意識到他會就此永遠失去這個女孩子。於是一切就要被暗自忍耐了。
就像是一些貓科猛獸, 指甲被小心地收在厚厚的肉墊裡,觸碰主人的時候隻敢輕輕地按一按生怕傷害到主人——它們已經完全被馴服了。
或許他遠離安娜,少接觸一點會比較好,但是無法容忍。本能這種東西是有優先級的,就像是大自然裡會被吃掉的求偶,即使知道會死,即使本身怕死,可是還是會完成繁衍的本能。
在吉祥丸這裡,因為沒有記憶,完全隻是憑本能行事。保護安娜的本能要大於傷害她的,接近她的本能又要大於忍受這種煎熬帶來的痛苦。
‘痛苦’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經曆痛苦會讓人形成條件反射,下意識地區厭惡帶來痛苦的存在。可是有的時候又完全相反,長長久久的忍受‘痛苦’,如果帶來痛苦的是本身就珍愛的,那麼這份珍愛就像是在土壤底下被埋藏的酒。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忍受侵蝕不得排遣,於是更加綿長悠久,執著到令人膽寒。
本能的拉扯中吉祥丸更加喜歡安娜,甚至在那種平衡理智的縫隙,安娜的接觸才是緩解一切的良藥。
類似於手術中的麻藥,治病救人。可是不要忘記了,那本身就是致.癮.型藥物,和罌.粟沒有區彆。
在吉祥丸的世界,他完完全全被她迷住了...是上癮了。
跟出神社就看不到安娜了,可是他的鼻子異常靈敏,至少比他看過的那些蠢狗強得多。即使是很遠的路,可是通過空氣中的風他也能聞到味道,風送來了安娜的信息。
他在找安娜,隻不過現在的身體讓他行動不便,通過嗅覺覺得並不難到達的地方卻怎麼走都走不到。等到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太陽已經到了西邊的天空,而且這邊安娜的味道忽然變淡了。
“真是好運氣啊...雖然看上去隻是普通的狗,可是就是有一點在意呢!”
普通人看不到的妖怪漸漸從路邊冒了出來,其中有一隻貓一樣的生物。他一出現,彆的小妖怪就逃開了。妖怪的捕食世界和動物世界很像。低級的捕食者當然會給頂級的捕食者讓位置。
雖然認真來說這隻貓妖絕對算不上妖怪界的頂級捕食者,但是凡是怕對於,在這一片他確實是一霸。
這種妖怪的食譜很複雜,人類或者其他的妖怪都有可能,偶爾還會吃一點人類的食物。隻不過這一片臨近奴良組的核心地盤,有他們維護人妖兩界的平衡,一般的妖怪不敢做出直接吞食人類的行為。所以食物什麼的,徹底把人類刪除食譜了。
看到吉祥丸的一瞬間,他就想要吃掉吉祥丸了。
一般來說妖怪不會特意去吃小動物,動物對於他們來說遠不如人類或者妖怪來的美味。更像是一種能飽肚子卻絕對不會有食欲的存在...就像是人類的普通食物對妖怪一樣。
但是這隻白色的小狗讓貓妖覺得不一樣,表麵上和普通的狗沒什麼不同,可是他就是很有食欲,身體本能叫囂著想要吃掉。
講真話,這種妖怪的智力都不會很高,他們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了不起的原因,隻會遵從本能‘進食’就對了。
吉祥丸對於這個相對於自己的‘龐然大物’沒有一點兒畏懼心,或者著他非常非常輕視對方——這種輕視並不是頭腦理智做出的判斷,更像是一種骨子裡的習慣。
這種卑賤的小妖怪...真弱啊。
小狗和貓妖的對峙,如果普通人能夠看得見這一幕恐怕會為吉祥丸捏一把汗,看起來完全是不對等的戰鬥呢!
好在讓人擔心的凶殘場景並沒有出現,突然出現的少女揮動手指
——“風神招來!”
然後吉祥丸就又陷入了熟悉的懷抱,‘安娜在這裡啊’。
安娜救下了吉祥丸才鬆了一口氣,揣好流珠才兩手掐住吉祥丸,也不管他身上臟兮兮的了,一個勁擼他的頭毛。
“啊啊啊,吉祥丸你這麼棒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自己一個竟然跑到我學校了,你是怎麼找到的?這麼厲害!”
“竟然不怕妖怪...超棒的!”
然而冷靜下來之後安娜又擺出一張冷漠臉了。
“不過嘛嘛還是要跟你說,這樣是不對的,遇到這種對付不了的家夥一定要跑啊......”
雖然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安娜直白的稱讚還是讓吉祥丸覺得很不錯的。至於之後的話...他睡著了,聽不到啊——
在安娜懷裡,已經疲勞非常的吉祥丸睡著了。安娜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發現並沒有傷口,隻是有些臟臟的,這才放下心來。
通知了所有付喪神回家,然後再家裡對他們大肆稱讚了吉祥丸的表現。就像是一個麵對熊孩子也能無腦吹的熊家長。
可是想到吉祥丸做了那麼危險的事情,總覺得這種稱讚有點不太對勁——正常的打開方式不是應該先打一頓,讓他知道教訓嗎?
不過對於本丸來說‘正常’是什麼?安娜說什麼就是什麼啦!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倒是燭台切也湊了過來,像安娜一樣檢查了一下吉祥丸全身。隻不過麵對燭台切的檢查吉祥丸就沒有那麼乖巧了,不像是之前麵對安娜和付喪神都很‘聽話’的樣子,這一次出門他似乎覺醒了什麼了不起的暴脾氣。
實際上他差點撓了燭台切一爪子,好在燭台切反應快。
放棄檢查的燭台切隨口自語:“怎麼覺得吉祥丸身上有妖氣?雖然很淡......”
“大概是剛才在妖怪那裡沾到的吧,這麼淡...過兩天就散掉了。如果要驅散的話——小狗的靈魂會不會不太穩定?總覺得不太安全。”
安娜滿不在乎,她的感覺比燭台切還要敏銳,當然注意到了吉祥丸身上的妖氣。而且還能分辨出其中很是雜駁,既有貓妖的,又有其他小妖怪的,隱隱約約還有犬妖的。
但是這種程度的妖氣完完全全就是路邊沾染的程度,根本不用在意。
“吉祥丸這個樣子了,晚飯隨便吃吧...急著幫他洗澡。”
晚飯吃的很隨便,安娜急匆匆地抱著吉祥丸進了她的浴室。瓷質的洗漱盆裡注滿了溫水,一吉祥丸的體型來說,這比浴缸更加適合他。
吉祥丸被放進了洗漱盆,往常都不怎麼在意的洗澡忽然讓他覺得排斥起來...不,排斥的並不是洗澡,而是由安娜幫他洗澡。雖然很喜歡安娜沒錯,可是這種事就是說不出來的拒絕。
隻不過想要反抗也沒有,相較於這種沒有由來的反抗,他更加願意聽安娜的話。
香波輕柔地打滿了泡泡,一盆水洗臟了之後安娜又重新注入了一盆,直到吉祥丸渾身乾淨。
白天找吉祥丸,還順便收拾了一隻妖怪,安娜身上也滿身是汗。想了想,她先不急著給吉祥丸吹毛,而是把他放進注滿了溫水的大浴缸。確定吉祥丸確實具有狗狗的先天技能遊泳之後才放開手。
一件一件的衣服被丟進了旁邊的洗衣籃,最後是少女內衣——少女內衣不是穿給彆人看的,更多是愉悅自身,所以反而更加精致。
精致的蕾絲蹭過皮膚,有一種略微粗糙卻很舒適的感覺。包裹住身體隱秘的部位,氤氳的濕氣中和皮膚顏色對比強烈的可怕。
少女入浴和女性卸妝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一種非常隱秘的審美。去掉所有的裝飾之後,是一個人自己孤獨享受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