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推開攔在自己麵前的緒方精次,安娜臉色已經變得冷淡至極:“這並不可笑,山中警視,請彆隨便判斷您不了解的事情。或許您覺得不可理喻,然而事實就是這樣。直接說吧,您又有什麼證據說明我說的不是真的呢?”
關於神神鬼鬼這些東西,向來是一個無法輕易證真,也無法輕易證偽的存在。
山中警視並不是什麼壞人,應該說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日本警察而已。堅持自己認識的世界,並且對當前已知的信息做出判斷,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
他堅信不疑。
在這個問題上他和安娜一樣,都沒有什麼問題。安娜已經見識到另一個世界了,她隻不過是實話實說,這是對的。至於山中警視,他擁有的是他幾十年來樹立的世界觀,他也不過是按照一個普通警察的守則做事,這也是對的。
“彆開玩笑了,柳小姐,難道您要說這個世界上有妖怪有幽靈有神明?那你倒是證明看看啊!”其實不應該這麼失態的,但是山中警視確實被安娜‘豪不配合’的態度激怒了。
安娜也站起了身,眼睛裡的神采冷漠如同霜雪:“如果這是您的要求,我答應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您先要想清楚,像您這種職業本來就不容易見到另一個世界,強行要見的話,會有一些小小的代價。另外,如果見到的,您可彆說這是什麼‘障眼法’、‘催眠術’之類的把戲,我知道總有人這麼覺得。”
安娜並沒有多少經驗,可是她的師兄師姐都闖蕩江湖多年,有的時候也會給安娜說一些行內事。所以她知道,要是真的認定這個世界就是現在所知所感的樣子,那麼無論什麼超常的事情他們也能給出解釋。
所謂算命就是讀心術和概率學的結合——然而真正的心理學家和概率統計專家都要哭了,他們可做不到那種程度。
所謂‘觀落陰’見一見地下世界,那是催眠術,不值一提,騙錢把戲——這讓人家怎麼解釋?
甚至麵對麵見鬼,也可以是障眼法、大型魔術之流,這讓安娜這樣的人能怎麼說呢?
“山中警視的職業有什麼問題嗎?”倒是旁邊的女警官似乎有一點相信安娜的樣子...安娜實在是太言之鑿鑿了。
“警察本身就是‘公門’出身,而且有正氣,輕易是不肯能見到‘那些東西’的。實際上,那些東西一般也不會找警察。”
安娜斂著眉目,低頭給他們解釋什麼叫做‘公門’,又什麼叫‘正氣’。這些都是華夏神鬼觀念裡麵的一環,在東瀛這邊傳統文化裡很少見,這也是他們體係不完整的關係。
“不要以為隻有人害怕那些,其實那些存在也是怕人的。”安娜不鹹不淡地收尾。
說到這裡山中警視也遲疑了,因為安娜說中了一些東西...就算安娜真的讓他見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他依舊隻會對這些把戲嗤之以鼻。身為刑警,社會上的騙術他們也知道很多,下意識地他就會聯想到那些手段。
就算安娜表現出來沒有那些手法的痕跡,他也隻會想,這是不是騙子的最新手段。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察總是慢這些人一步的!
或者說安娜的說法是對的,他們其實誰也無法說服誰。
正在遲疑的時候,已經被警方控製的旅館門口傳來聲音:“我是柳安娜小姐的律師,請讓我進去。”
安娜一直知道日本很小,但是他沒想到日本小到這個程度。她給東京的律師打了電話,本來以為至少要等到午夜左右才能見到人,沒想到晚上八點就來了。
“你這笨蛋,竟然會被警方注意到!”
磁性的男聲帶著一點氣急敗壞,來的不隻是律師,還有身姿挺拔的少年人。
看起來來的很匆忙——襯衣淩亂,牛仔褲也很家居,匆匆批了一件薄風衣就出門的樣子。在彆人或許還過得去,在這位大少爺身上就很少見了。
誰讓他的口頭禪就是‘華麗’,他現在頭發淩亂匆忙趕到的樣子可一點都不‘華麗’。
銀灰色頭發的男子隻不過是個少年人而已,但是挺拔的身姿、篤定的氣勢、驕矜的做派,無一不在告訴彆人,這家夥生而不同。事實也是這樣,從出生起,他就將無數人丟在了身後。至於之後十多年的時光,優秀、非常優秀,這就是他的全部。
這些造就了現在這個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已經逐漸有了成年人影子的男孩。
“跡部前輩?!”安娜驚訝他會來。
安娜給律師打電話沒錯,不過這並不是她的律師。以她的日常生活其實沒什麼要用到律師的地方,這位律師確實是跡部家的。這還是某次在跡部家碰麵之後,對方出於禮貌遞給她的名片,沒想到這就用上了。
“本來是在輕井澤這邊有事的,沒想到先處理你這邊了。”跡部說的很輕描淡寫,然而他的表現可不是那樣。
大長腿三步兩步就跨到了安娜麵前,上下打量了安娜一番,似乎在確定她有沒有問題。
他是周末來輕井澤這邊參與一個酒會的,自從升上高中後,家裡日本這邊一些交際會讓他作為代表。雖然不免有一些花瓶充門麵的意思,可實際上門麵也不是那麼好做的。他們這樣的豪門子弟,像他這麼早擔起責任的也有,都不輕鬆啊。
知道安娜這邊出事的時候,他首先就是擔心。
和安娜接觸已經兩年了,跡部景吾算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即使看他打網球浮誇風的觀眾並不覺得。但是想想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破綻的眼睛,這怎麼會不是一個冷靜的人。
隻不過他的極端冷靜被掩蓋在了一些更加表麵的東西之後。
在這個接觸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被安娜吸引,但是他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從長太郎到忍足,他們都喜歡安娜,並且這喜歡來的突然又堅定,已經到了不科學的地步。
跡部景吾覺得這有問題!在真正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邁出這一步的。
在這兩年的拉鋸戰裡跡部景吾付出了強大了自製力,這樣的自製力被他運用在了名利場虛與委蛇觥籌交錯上。經過安娜,其他的誘惑簡直不值一提。
但是‘喜歡’、‘愛’這些東西隻會因為克製引而不發,卻不會真的消失。跡部景吾很清楚,他早就以一種無法抑製的方式被柳安娜這個女孩子吸引。沒錯,他承認他喜歡她。
喜歡的女孩子麵臨非常不妙的境況,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跡部家的合作律師有好幾位,家裡成員習慣聯係的都不同。當自己常用律師打電話告知這件事的時候,跡部景吾其實有一瞬間的慌張。
“跡部少爺,柳安娜小姐遇到了麻煩,我認為這件事您或許想要知道。”一起來到輕井澤的律師扶了扶細邊眼鏡,嚴謹恭敬一如往常。
他們這樣的人在強調專業知識的同時其實也強調眼色,第一次在跡部家大宅見到安娜的時候他就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這位跡部家的圍棋老師根本不是圍棋老師那麼簡單。
或者說,像他這種經曆過足夠多事情的局外人才能洞若觀火。跡部家的大少爺,跡部財團的唯一繼承人,他心愛一個女孩子,隻是他一絲一毫都不打算吐露。
然而吐露不吐露的有什麼不同?或者說正是連吐露也不敢才讓人知道心愛到了什麼程度,因為足夠喜歡她,喜歡到了不能輕舉妄動,必須要壓抑自身。
一開始並沒有多想,給出名片更像是結交一個善緣,誰知道什麼時候就用得上。沒有想到,沒過多久就真的聯係上了。
律師有自己的野心,不想隻是跡部家大少爺隨時可以替換的小律師之一。對於他來說,好好處理這位柳安娜小姐的事情就是捷徑。
雖然這麼說不好,但現實就是立於這個國家頂點的跡部財團唯一繼承人,他在某些時候和普通的小男生沒有什麼不同——辦好他喜歡的女孩子的事,他當然會非常滿意。
跡部景吾確定安娜沒事之後鬆了一口氣,緊張的神色變成了平常更加常見的‘不好惹’:“嗬,真是不華麗啊...明明是那方麵的專家不是嗎,結果卻被警察抓住,你們行業難道不管這種事?”
安娜這才想起來,她雖然不像陰陽師、除妖師之類的加入了行業組織,出了這種事可以找組織——這種組織一般也在政府那邊有備案,解決起來也不難。但是她有‘時之政府’啊!
神通廣大的時之政府都已經在這個世界布局這麼久了,不可能這麼一點小事都不能解決吧。
見安娜想通了,跡部反而氣不打一處來。瞥了她一眼,然後輕哼了一聲:“本大爺已經來了,你還想找誰來解決這個問題?不相信我嗎?”
與此同時,律師已經在和警方接觸了。
山中警視現在的心情可不太好,當警察的誰又想要遇到嫌疑人的律師來攪局?特彆是這個律師還不是一般難纏的時候,那就更麻煩了。
律師以最快的速度出示了證件,並強調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日本最大的律師事務所,麻煩程度大boss級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