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乾淨淨的酒店大房, 除了刀劍付喪神外有兩男三女。安娜、夏麗、涼子、跡部,以及不知道為什麼跟過來的真虎。
這是一間酒店套房, 一切都窗明幾淨。安娜先倒了一杯熱茶給夏麗:“我可以查看一下嗎?”
夏麗身上有問題,‘業力’在她身上消散不去簡直要凝成實質。看她的樣子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 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罪過?
夏麗點頭之後安娜才伸手碰她的腰部,雖然看不見是什麼在作怪, 但是手放在肚子上方的一瞬間, 安娜甚至覺得寒氣入骨。
涼子奇怪地看了一眼安娜:“夏麗她有什麼問題嗎?”
安娜乾笑了一聲:“這個嘛, 讓夏麗小姐給您說吧, 如果她沒有說的意願, 我不會泄露這件事。”
涼子看向夏麗, 夏麗尷尬地低頭, 聲音很小:“就是之前和媽媽你說過的, 一直流血止不住。本來是看一聲, 但是醫生也不能解決。”
涼子當然知道這件事, 她店裡的女孩子都很信任她,何況這件事確實很重要。知道這件事後她其實有勸夏麗離開歌舞伎町,夏麗一直在猶豫, 她也隻能給夏麗安排不必出台的客人。
知道這件事歸知道這件事,該有的驚訝一樣不少...她實在想不通, 這種事找安娜一個小姑娘有什麼用。
夏麗不說, 安娜也不會多嘴。手在腹部上嘗試摸了幾下, 本來還是不怎麼在意的, 然而眼角的餘光瞥到什麼, 然後她就跳了起來。
“呀!”一下埋進了旁邊跡部懷裡。
跡部都被她驚到了,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隻能非常僵硬地把手放在她背上,皺著眉頭:“怎麼了?”
這一會兒安娜已經緩過來了,她經曆過這麼多事其實膽子已經很大了,隻不過剛才實在是太突然了,這才嚇了她一大跳!
不好意思地站好,安娜低垂著頭微微搖頭:“沒有什麼,隻不過出現的太突然,所以才嚇到了。”
安娜平常屬於明麗活潑,隻有微微低頭的時候才會顯得溫婉。這個時候從跡部的角度正好看見安娜白皙的額頭,以及一對蝴蝶翅膀一樣的眼睫毛——亞馬遜熱帶雨林的蝴蝶扇動翅膀,就有可能在千裡之外德克薩斯引起一陣龍卷風。
眼睫毛輕輕的扇動,隻有他自己知道內心已經是風雲驟變。
安娜這個時候已經轉而看向夏麗,眼神變化了,從一個漂亮的普通小女孩變得冷漠又悲憫,神奇的是這兩種幾乎對立的特質在她身上結合的很好,並沒有任何違和。
“我已經知道是什麼問題了,也可以和你說,但是我想你不會想要讓彆人知道這件事的...我們單獨來說吧。”
刀劍付喪神和跡部都知道安娜有的時候會變得不像平常的她,並不驚奇。倒是真虎和涼子兩個老於世故,看人不止千千萬的老江湖驚訝了,這個時候的安娜和之前的安娜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夏麗有一些不解,看著安娜似乎要請她進入套房的臥室。忽然害怕起來,抓住了涼子的手:“我、我想請媽媽陪我一起去可以嗎?”
安娜並沒有強求,隻是點了點頭,眼神裡有夏麗都不懂的深刻,既痛恨又憐愛。
男士們,包括刀劍付喪神都被阻隔在了臥室外麵。安娜拉上窗簾,然後開了一盞顏色溫暖的燈。等到夏麗坐在一張寬大的沙發椅上這才到她身邊和她相對而坐,而涼子則是坐在了夏麗的沙發椅扶手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你墮胎幾次了?”沒有任何鋪墊,安娜如同平地驚雷一樣丟下這句話。夏麗可被嚇的不輕,差一點跳了起來。
安娜嫣紅色的小嘴吐出這句話,原本可愛漂亮的人就沒有那麼好看了,在現在的夏麗眼裡,她可能和惡魔差不多。
“你、你怎麼知道?”
日本這個國家也屬於中國文化圈輻射的範圍,在這個文化體係之下並不如同受到宗教、曆史等因素印象的外國,覺得墮胎是一種謀殺,堪稱罪大惡極。這種情況下,女孩子墮胎過並不是不能說的事情,但夏麗並沒有和彆人說過這件事,他實在不知道安娜是怎麼知道的。
安娜搖搖頭:“這個重要嗎?”
確實不重要,夏麗沉默低頭了一會兒,然後才抬頭:“五、五次。”
這下可讓旁邊的涼子也驚訝了,歌舞伎町的女人走到她這個位置,什麼荒唐事沒見過?墮胎五次並不算什麼。但是夏麗還很年輕,還有固定的男朋友,她實在想不通她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安娜將目光挪到夏麗的肚子上,輕聲問她:“你知道其中的孽障嗎?”
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想起,包含著某種強烈的悲憫。雖然沒有譴責,可是夏麗就是有一瞬間被巨大愧疚包圍。然而愧疚不得發泄,隻能用手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在她哭泣中斷斷續續地解釋——其實她也不想的!隻不過她男朋友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願意有措施,於是很容易導致懷孕。這幾年有好幾次來不及吃藥,她似乎是易受孕的體質,很容易就懷孕了。
“我還有工作,阿薰他又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所以隻能...隻能...”
夏麗對她男朋友充滿了縱容,幾乎不能拒絕對方任何要求。
東瀛人的傳統很奇怪的,他們對愛與性分的很開,自古以來都沒有形成華夏和高麗那邊貞潔觀念。像夏麗做的這份工作,如果是在華夏的國情之下,恐怕沒有男人會選擇容忍,然後隨便她繼續做下去。
但是在東瀛,這種事情還不少哩!妻子或者女朋友是陪酒女、妓.女、AV□□,他們說不上完全不在意,可是沒有理會也是真的。
不過即使沒有理會,從事這些行業的女孩子也多少會有一些氣弱。對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有些縱容也很正常——涼子倒是頗為理解。
然而安娜並不能理解,至少從她的角度不能。
你們的歡愉和你的縱容,為什麼要以另外的生命為代價呢?
“話是這麼說。”安娜慢吞吞地伸出手按住夏麗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但是你想過你毀掉了什麼嗎?你以為你肚子上的是什麼,那是不得解脫,沒有被生下來的小孩子!”
安娜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冷靜的,越冷靜越洶湧。和她對視著的夏麗開始沒有意識到話中的含義,直到反應過來,立刻臉色煞白。
“孩子!怎麼會!?”飛快地搖頭,極力避諱著這個現實。
安娜收回手站直了身體,此時的她‘不近人情’,更接近神明的狀態。她是憐愛著作為信徒的人類的,同時又對他們肆無忌憚的惡行深刻地痛恨著。
“為什麼不會呢......你知道孩子是怎麼來的嗎?與你有緣的孩子,因為你上輩子的恩情,所以這輩子來報。要作為你的孩子成長,最後回報你。每一個孩子都渴望被生下來,可是沒有見到天光就已經胎死腹中,怨念大的很呢!”
最後的話仿佛打擊到了夏麗脆弱的神經,她呼吸困難地看著安娜:“我、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為什麼,為什麼要找我?”
“苦衷?”安娜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世人誰沒有苦衷,你所謂的苦衷也不過私心而已。貪享世間的種種歡愉,要以扼殺沒有出生的孩子作為代價!”
“不是的,不是的!”夏麗想要說什麼,最後卻隻能不斷重複著喃喃自語。
安娜見到她這個樣子,這才有了一絲悲憫的情懷。又或者這悲憫並不是因為這個叫做夏麗的女孩子,而是因為小孩子。
看著依附在夏麗肚子上那個隨時要散掉的小孩子魂魄,安娜隻能歎息——世間多少癡男怨女,結下的不是姻緣,而是冤孽!她在做這些事的過程中見過不少人性的醜惡了,但現在是第一次這樣厭惡‘人類’。
“我會解決這件事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和小孩子們道彆吧。”安娜伸出手在夏麗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於是安娜看得見的東西她也看得見了。
安娜本可以不這麼做,悄無聲息地解決一切的,但是她需要這樣做。不管其他,至少她想通過這件事警醒這個女孩子,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然而轉而一想又覺得自己太過於一廂情願,所謂人類這種生物,最擅長的本來就是一錯再錯。
當下會懺悔,可是事後麵對選擇,更多的時候還是會選擇自身的快樂與私欲。
當夏麗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場景。在她的腰部有兩個小孩子,一個半透明,另一個看上去是實質的。半透明的那個奄奄一息,一隻手臂還被另外一個咬在嘴裡。
似乎發現夏麗在看他,那隻厲害些的小孩子吐出嘴裡的手臂,朝她一呲牙。
夏麗忍不住驚叫起來,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這個小孩子嘴裡有一口閃著寒光的白牙!這也是另外一個小孩子沒有的——這兩個孩子就是剛剛出生的嬰兒大小,按照常識本來就沒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