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山腳下就不能上去了,還是安娜提著行李箱,沿著青石板路上的山。
師祖的畫像前麵燒了一炷香,安娜這才轉身去後院——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了,但是有一個穿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依舊在做晚課。
浮塵輕掃,中年男子睜開眼,眼睛裡有一絲無奈:“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這位看上去年紀約在四十歲上下,仙風道骨的道長就是安娜的師父。彆看他這個樣子,實際上年齡比看起來的大得多。隻不過修道有成,所以精氣比一般人旺盛很多,看起來年輕而已。
安娜有很多想要說的,她已經敢肯定師父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了——不然事情也太巧合了!關於她身上十三歲以前的封印,關於師父讓她答應時之政府,關於之後的種種...如果這都是巧合,那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一點,反正她是不信的。
微微抱起雙臂,安娜並沒有質問什麼,質問恐怕也得不到答案。所以她保持了相當程度上的冷靜,隻是板著臉:“師父,我已經知道一些事情了,你怎麼說吧?”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是真的等這一天到來還是很愁人的。安娜的師父歎了一口氣:“你知道什麼了?”
“關於我的出身,我在桃源鄉遇到白澤、麒麟和鳳凰了...他們告訴我的。”安娜並沒有詳細說,她留了一個心眼,這是兵不厭詐呢。
她師父這次是真的要歎氣了,安娜身上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大多數都知道在她完全接受這個世界之前最好不要和她說出真相。但如果是那些神仙也管不著的上古瑞獸,那就沒辦法了,他們根本不知道安娜身上擔負的東西,但是卻輕而易舉地看穿了安娜的身份。
雖然這不是安娜身上真正不可說的東西,但也算是安娜身上秘密的一部分了啊。從這根線索起,很多事情的隱瞞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想的頭都痛了,還是沒什麼好的想法,看著小徒弟那一雙清淩淩的眸子,歎了一口氣——罷了!
安娜來的很匆忙,走的也很匆忙,拜祭過父母之後,在陽光明媚的第二天就離開了。
飛機上的時候她的臉色很蒼白,還有空乘小姐姐來問她是不是不舒服,雖然她搖頭否定了,對方還是給她拿來了小毯子和熱茶。
從飛機的圓窗可以看到外麵如同輕紗一層一層籠罩的雲層,她現在的頭腦非常混亂。雖然有些事是早有預感的,可是當事情真的發生,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師父給她揭示的最重要的概念就是‘返祖’了。
生靈的誕生依靠的是天生天養,但是傳承依靠的卻是血脈。很多時候血脈的繼承並不是看父母各自擁有多少血統,譬如父母一方是犬妖,另一方是狐妖,於是就一半犬妖一半狐妖——這是不可能的,那太愚蠢了。犬和狐還算是比較近的,湊在一起不算顯眼,有些妖怪的種差太遠,是要誕生四不像的怪物嗎?
所以種類不同的妖怪誕生的孩子確實很可能繼承父母雙方的一些特質,但是本質上他們不是A就是B,不是犬妖就是狐妖。最多就是血統純度不同,這個其實隻能說明天賦是上限,純度越高,這一種族的特性就越明顯......
上古時代萬物生靈雜居,實際上是誕生了很多‘混血兒’的。混血兒一方的父母如果是人類,那麼混血兒本身也有可能就是一個普通人類的樣子,最多就是多一些能力。然而這種能力往往會隨著一代又一代人類血統的參雜被稀釋,直到根本感覺不到。
“其實很多人天生的血統裡都帶著先祖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平常都在沉睡,隻有很小很小的幾率會在生育孩子的時候呈現出覺醒的樣子。”
用生物學上的概念,有點像顯隱性基因。隻不過這個隱性基因出現的概率顯然比真正的隱性基因出現的概率要低得多,低到什麼程度?傳說級彆吧。實際上如果不是安娜的出生證實了這一點,很多人包括安娜的師父恐怕會認為‘返祖’這個理論隻不過是一種可能的假設。
然而事實就是安娜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非同凡響。
“我當初收養你母親的時候就算出她的命格非常貴重...然而奇怪的是命卻不長久。直到在你父親身上也看到了同樣的命格,才覺得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直到他們結婚,一切才明了。”
不是他們本身貴重,而是他們會孕育一個‘貴子’。帶來天地祥瑞福氣的神獸重新出現在天地之間,這位‘貴子’的父母當然是貴重的。恐怕就這一重福報就足以綿延很多世了,雖然來世福報這種東西每個人看法都不一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師父述說她出生的時候的事情那就和誌怪筆記中的傳說沒什麼兩樣——異香撲鼻,仙樂飄飄,仿佛有大鐘梵音在耳邊想起,又有眾神前來賀喜。
“真可笑!”安娜看到了圓窗裡自己小小的、不是很清晰的倒影,忽然嘟噥了這一句。
‘唰’玄關門被拉開,大廣間裡所有刀劍付喪神都看了過去。加州清光差點跳了起來,然而最終也隻是失望而已——出現在門口的是大俱利伽羅和鯰尾藤四郎,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個人。
“我說一期,主公真的說過她一定會回來嗎?”生無可戀,已經躺倒在地的加州清光再一次向一期一振確認。
一期一振正在陪歐豆豆們玩桌遊,轉過頭非常好脾氣地肯定:“沒錯,加州殿就相信主公吧。”
“我不是不相信主人,隻不過...”隻不過真的非常擔心啊!加州清光嘟嘟囔囔。
‘唰’地一聲,又是玄關門被拉開的聲音,這次所有人都懶的抬頭了。今天一樣要出外勤的還有次郎太刀和笑麵清江這一組,看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相比之下,安娜就算回來,應該也不會這麼早的,畢竟是出國麼。
“我回來了!”然而熟悉話語,熟悉的腳步聲讓所有人錯愕地抬頭。
“哇!主公,我好想你!”“姐姐回來了!”“主!”
圍成一團,亂成一套,亂七八糟,然後剩下安娜被加州清光和小短刀們團團抱住,一臉懵逼。
安娜艱難地抬起手,在加州清光的頭上摸了摸:“清光光啊,你不要哭啊,眼淚流在我脖子上真的好癢啊!”
加州清光卻死死纏住安娜的脖子,絕不放鬆。安娜隻能使勁揉了揉毛茸茸的大腦袋,這似乎讓他有了一點點安全感,漸漸放鬆了動作。
安娜和加州清光還有小短刀們圍坐成一圈,還給他們發紀念品,就好像和過去出門沒什麼兩樣。
“哈哈哈,這次就隻是去了我師父那邊,所以紀念品什麼的其實是一些遊客紀念品,挺好看挺精致的,就當成一個裝飾吧。”
茅山的旅遊紀念品當然就是一些道家的小擺件小道具,不過想也知道,這種賣給一般遊客的肯定是沒什麼效果的。不過純粹當成是裝飾品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安娜直接從庫房拿的,都是挑的貴的呢...反正不要錢,也就不計較性價比這種東西了。
“主公回來了的話,今天晚上就做大餐吧?”燭台切笑眯眯地提了出來。
彆看安娜走的那一天本丸像是要鬨分裂一樣,實際上每個人都是好演員。現在和燭台切相處,加州清光沒有一點不自然,反而非常順理成章的接口:“主公本來就吃的很簡單啊...大餐沒意義的,要出去玩出去玩,開車出去吧!”
歌仙正在將大衣袖綁起來,笑著道:“主公現在應該很疲憊吧,所以出去玩就算了。我和燭台切最近研究出了很多不錯的素菜料理,這一次大家一起吃蔬菜!”
一切好像都沒有變,然而一切都變了。相比之下演技最不好的可能是安娜,因為在燭台切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刀劍付喪神的眼睛何等銳利,怎麼可能錯過這個。
所有人交換了眼神,一切心領神會。
安娜並不懷疑燭台切,但是她知道燭台切一定在隱瞞她這件事上站在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她身上還沒有解開的秘密很多,燭台切啊...
晚上的大餐確實很熱鬨,歌仙也按照他所說的,帶來的全素的大餐。但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對於現在的安娜來說,進食變得越來越沒有感覺。更多時候是餓了才吃,其實根本沒有食欲。
她的食欲正在一步步消減...按照師父所說的,她還在幼生期,所以還有很多這種人的習慣。等到經過一次次的蛻變,無論是仙人還是神獸,都是不太吃東西的。縱使吃,也不過飲露水,吃落花。
夜晚的星空很漂亮,安娜的房間是一個套房,除了臥室還有客廳、書房一整套。臥室的屋頂經過設計,有一扇玻璃天窗,一個小小的機關就可以看到。
安娜就這樣躺在床上看星星...每當她煩躁的時候就是這樣。無垠的宇宙和渺遠的星星總是很容易讓她心情平靜下來——她從脖子上扯出一個掛墜,這是離開之前她師父給她的,據說這是她父母留給的東西...他們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經知道一切了,這是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靈氣十足的玉石,材料本身價值不菲,然而雕工非常一般。或許在玉雕師看來是暴殄天物,可是這是一對父母對孩子的愛。
一隻小小的鳥兒,很容易認成家養的雄□□。
“重明鳥啊...真是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