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奇怪,對於曾經忍耐的東西,如果沒有被他毀掉。那麼終有一天,這會和自己的血肉乃至靈魂不分你我,好一點的叫做你儂我儂,壞一點的也能搏一個附骨之疽!
殺生丸能夠感覺到安娜做了什麼...或許是在使用術法,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雖然他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妖怪,天性裡就受到安娜的本能克製。
不過這也是在提醒他,五百年之後,安娜就在非常近的地方。
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會去迫不及待地見麵,但是殺生丸不會。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多緊迫的感覺,或者是因為時光已經過去五百年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等待。
曾經彌勒法師還沒有那麼老的時候,見到殺生丸一直在等待,也曾經問過他。
“殺生丸...你當時為什麼——”彌勒法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問殺生丸為什麼不留下安娜嗎?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安娜不是戈薇,她對這個世界,對殺生丸沒有那樣的感情。
問殺生丸後來為什麼不和戈薇一起去一次五百年後,見見安娜嗎?對於殺生丸來說這種見麵根本沒有意義吧,見到了之後又算什麼?
偶爾戈薇也會奇怪地歎息:“大哥到底是因為喜歡安娜前輩所以這樣一直等待,還是因為已經習慣了等待,所以一直遵守約定等待呢?”
“為什麼要叫那個家夥大哥!?”最不爽的就是犬夜叉了,對於關於殺生丸的稱呼,他反對過很多次了。
照例反對過一次,他這才臉上神情嚴肅一些:“這根本沒有區彆吧,或者說如果是習慣了,那反而更可怕哩!”
犬夜叉沒有回答戈薇接下來的追問,這種事情根本和戈薇解釋不清楚。
雖然犬夜叉不是殺生丸那樣的完全的妖怪,但是有些東西是相似的。他身上也有妖怪血統,而且相比人類的壽命,他擁有的是長長久久的時光。
對於他們這些無法輕易動感情,而且時光足夠長的妖怪,喜歡很重要,但是抵擋不過‘習慣’的力量。如果殺生丸真的是習慣了等待那個女人,那麼一切就真的變得難解難分了。
就如同他現在已經將戈薇當成自己的習慣,哪怕有一天戈薇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這個習慣也絕對不會改變。
安娜靜靜地坐在1623,連頭發絲也沒有動,甚至因為怕驚擾到虛弱的幽靈,大俱利伽羅和山姥切國廣一直呆在安全通道那邊。說起來這一次出於安全考慮帶了他們一起來,但其實一點都沒有用到。
殺雞用牛刀啊殺雞用牛刀...腦子放空之後就是容易胡思亂想,就在安娜滿腦子天馬行空的時候,敏銳的感知力上線。就像是大腦中有一個燈泡突然亮起一樣,她一眼瞥向門外。
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是腳印是有的,而且多多少少能感知到一些。
因為之前安排的那些符陣,來的幽靈並沒有察覺到有安娜這麼個大活人,甚至會不自覺地受到引導,很快來到1623門前。
大概是真的受到了限製...即使1623的門是開著的,靈魂也不輕易踏進一步。安娜卻不管這一點,一手抓住了什麼,將對方拉了進來。而就在拉進來的一瞬間,對方的樣子終於顯露了出來。
這個時候安娜才看清楚,這是一個長的可以稱為英俊的青年。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如果對方真的是能讓有錢人家大小姐願意私奔的對象,也不太可能其貌不揚——並不是說兩個人相愛是因為外貌,隻不過外貌是一把鑰匙。如果沒有一個好看的外貌,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哪有那麼容易就注意到一個窮小子!
他渾身濕透了,腳下也全都是泥濘,看上去倒像是溺水而亡的幽靈。不過安娜並不認為對方是水鬼,其中的差彆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隻是對方死掉的時候正好在下暴雨。
實際上也沒錯,眼前的幽靈來曆和安娜之前猜測的差不多。當年那一場□□之所以能夠做的那麼成功,除了打點到位,也是因為那一天正好暴雨。第二天發現屍體的時候大量的線索被破壞,以二三十年前的刑偵水平...調查不出什麼本就不奇怪。
人死之後會保持死去時候的樣子,所以對方渾身都是水。所以才會看到地麵上留下泥濘的腳印——暴雨天從室外進入室內是什麼樣子,對方就是什麼樣子。
“你是什麼人?”安娜輕搖鎮魂鈴,喝聲詢問。
一般來說,在外麵遊蕩了這麼久的幽靈腦子都不會太好了。鎮魂鈴具有安撫的作用,短暫讓他們頭腦清晰一些,喝聲詢問也是同一個道理,用來驚醒對方。
不過似乎這並沒有什麼用處,對方的麵色依舊是一種很呆傻的樣子,似乎根本聽不懂安娜在說什麼。
“芳、子...芳子...”安娜隻能聽到他非常不清楚地念叨一個名字。
當即有些恍然大悟,之前那個狗血言情故事裡麵的女主人公正是名叫‘芳子’,看來確實沒有弄錯。
沒有弄錯是沒有弄錯,可是事情接下來要怎麼解決?現在的情況是對方根本什麼都不懂,說實話,這種情況中的幽靈其實已經什麼都不明白了,他們的一切其實都不過是在憑借本能做事而已。
安娜也沒得選,好人做到底,總不能事情做到一半就丟開不管吧。
掐動手訣,念動咒語,雙指輕輕一劃,連翹短暫地開辟了一條鬼道——這個幽靈其實已經什麼都不懂了,但多少還是有一些做鬼的本能的。所謂鬼道,就是幽靈專走的路,有了這條路即使是已經迷糊的幽靈也不容易迷路,這就好比盲人道對於盲人。
果然隨著鬼道開辟出來,幽靈青年慢慢地開始向浴室移動。安娜覺得自己現在不像是一個道士,而像是居委會的調節大媽,即使是到了現在也不能離開,非得看一看人家情侶相聚。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相聚之後她還要超度人家。
不過很多事就是這樣,猜中了開頭不見得能夠猜中結尾。
浴室中青年走到了浴缸下方的位置,也就是這一瞬間,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另一個幽靈出現了。這是一個穿著白色婚紗的年輕女子,婚紗的款式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款,手腕上有一道帶血的傷口非常顯眼。
“佐助!”
安娜聽到了那個女子的聲音,非常罕見的,這個幽靈明明都這麼虛弱了,竟然還能保存住神智。當然,相比之下那個名叫佐助的幽靈也很罕見,明明已經徹底失去神智了,靈魂本身卻還那麼強壯,能夠支撐他找到酒店當年的房間,甚至一次一次地嘗試尋找。
有情人終於相見,雖然已經是幽靈了...但事情也算是有始有終。安娜正準備要動手超度,卻沒有想到,那個女孩子笑顏如花,擁抱住了另一個已經完全失去神智的幽靈,然後看了安娜一眼。
‘謝謝您’,她眨動了眼睛,似乎是在這樣說。
她活著的時候一定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安娜無端就是這樣覺得的。然後她親眼看見那個女孩子消散在眼前——安娜知道她非常虛弱,卻不知道她虛弱到這個地步,甚至隻是主動出現一次就消散在天地之間。
這次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形神俱滅。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景,但安娜還是有一些怔忡。
然後她看向另一個幽靈,對方就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感覺到了什麼,嘴裡喃喃‘芳子、芳子’,然而神智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依舊在左右徘徊。隻不過這次的徘徊有些不同,隻是在浴室裡打轉。
他的確神智全都消失了,但是或許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這個小小的浴室裡。隻不過為什麼不見了?你在哪裡啊...出來好不好...我要帶你走啊...
安娜站在浴室門口,仿佛看著一出啞劇上演。故事裡的人演的專心,渾然不知道有一個旁觀者。而安娜也看的專心,終究不可能再做一個真正的旁觀者。
“唉!”輕輕的一聲歎息。
這種歎息對於安娜來說其實已經越來越少了,當初因為紙傘付喪神‘繪’的執念輕易就有那麼多感歎的安娜不知不覺中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悲歡離合、喜樂憂傷,遠遠比現世來的更加悲涼與無奈。
因為這個世界的惡意往往會用生與死劃下界限,而一旦一方,或者兩方同時消失殆儘,那麼久什麼都沒有了。
輕輕念動超度的咒語,在無知無覺中,青年樣子的幽靈開始走向應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