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清醒所以絕望, 也因為清醒所以篤定。這似乎是兩種對立的東西, 但是在跡部身上共存並不稀奇。一方麵說到底他也就是一個少年人, 就像忍足侑士會絕望一樣, 他也會絕望。另一方麵又是他的不同了,跡部景吾其人,永遠都自信到自負。
當他決定一件事的時候, 沒有比那更篤定的了。
女服務生和料理店另一個女孩子按照禮儀,一道一道地送上菜肴。這其實在料理店沒有什麼特彆的,唯一的特殊在於所有的料理都是蔬菜或者水果做成的。無論是東瀛料理常見的魚,還是彆的肉類, 一概都沒有。
將之前的料理餐盤換下來, 放上一道湯, 訓練有素的兩個服務生以最小的動靜、最快的速度離開,儘量不打擾客人。
但是之前接待安娜和跡部的那個女服務生還是注意到了,屬於那個女生的餐盤幾乎沒有怎麼動過。雖然來這種高級料理店的人,特彆是女孩子,不可能是個胡吃海喝的主,但是這樣少的食量還是很驚人的。
是在節食嗎?
但是在門已將被拉上的時候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子, 她心裡暗暗地否定了。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沒有節食的必要。
“客人真帥阿!”一起的同事在關上門之後忍不住小聲讚歎。
在這家料理店兼職,薪水是很高的,簡直比得上一些會社的正式員工了。所以相對的, 要求就很高, 服務生不見得要有多漂亮, 但是氣質一定要好。而且正式來之前還會有培訓,保證招待客人的時候不會有失禮的地方。
但是到底是正年輕的女孩子,出了門之後對一些客人有一些評價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來他們料理店的一般都是社會成功人士——聽說還有服務生偷偷和客人約會過,而有這樣的服務生,老板會立刻開除。
那些成功人士大都是四十歲,三十多的就算是比較年輕的了。像今天這個這樣年紀小的,不是沒有過,隻是實在是太少見了。更何況,憑良心說,跡部景吾的顏值真的很能打。
女服務生雖然比同事要穩重一點,但也忍不住議論:“快點走,不要耽誤下一道菜——那個女孩子也很漂亮,而且兩個人氣質都很好。”
“對對對。”同時連忙讚同:“哎,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和小姐,就是財團繼承人的那種,現在是家族安排的未婚夫妻,不得已來培養感情的。”
女服務生腳步暫停了一下,但是很快恢複了正常。她想起之前看過的、那個男孩子的眼神,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那怎麼可能呢,那個男生肯定很喜歡那個女生。”
同事卻笑嘻嘻地掰手指:“你看嘛,電視上麵都是這麼演的...不過現實生活中好像和電視劇不一樣。”
這樣說的自己先否定起來,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麼多的王子與灰姑娘?實際上大家眼睛看到的更多的依舊是門當戶對。這不僅是傳統,更重要的是兩個從小生活環境差不多的人分歧會更小,世界觀會更接近。
很難想象一個腹有詩書的才女,最後會和一個小混混情投意合,這就是現實了。
“哎呀,不說這些了,去廚房去廚房,不然時間不夠了!”
兩個人趕時間端上主菜回到小包間,敲門之後感覺到包間裡麵的氣氛非常不一般。不是說很壞,隻是有一種凝滯住的感覺。
不可能打聽這種事情的兩人,趕緊換菜然後離開。女服務生在拉上障子門的時候恍惚聽到那個女孩子的喃喃自語:“...跡部前部喜歡我?”
“跡部前輩喜歡我?”安娜重複之前跡部景吾明明白白告訴她的話,忍不住怔忡起來。
怎麼說呢,有些事情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要說她沒有察覺到跡部景吾對她非常特殊,那是假的。她又不是電視劇裡不到男主表白就什麼都不知道的女性角色,實際上人對於彆人對自己的感覺或多或少都能察覺到一點兒。
隻不過有的能夠篤定,有的則不能肯定下來。
跡部景吾對安娜足夠特彆了,安娜可不會以為跡部景吾閒的沒事做,可以彆人一個電話就親自過去幫忙處理麻煩。也不會認為跡部大少爺真的那麼平易近人,隨便就可以相處。
準確的說,他這樣的大少爺和道明寺那樣的大少爺,差彆隻在於他能夠隱藏自己的難搞定,並且在他願意討人喜歡的時候非常討人喜歡。
但是真的確定跡部喜歡自己,這又不能夠了。主要是跡部景吾還有一幫真心實意的朋友,參考他對待朋友的方式,就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他特比的那一個了。
跡部景吾並沒有再說話,隻是用篤定的眼神看著她,這已經是最大的確認了。
安娜...安娜很難說自己的感受,非常奇怪的,她對跡部並沒有當初群馬縣對啟介先生那種心動帶來的悸動,那種喜歡是有很明顯的信號的。對於跡部景吾這個真的很熟的異性,她有一種更接近朋友的感覺。
但是又不是朋友那麼簡單,安娜也是有朋友的,但無論是一歧日和這種同性友人,還是棋壇裡那麼多的異性友人,感覺都不一樣。和朋友相處的時候她會忽略‘性彆’這一點,但是如果是跡部的話,她是有這個概念的。
非要說的話 ,在麵對跡部的時候她其實更接近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即使不喜歡一個男孩子,但也會對對方有‘異性’的認知。特彆是對方還是一個足夠聰明、漂亮、有些的異性的時候——從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人類的本能了。
安娜最終什麼都沒有說,等到服務生撤下最後一道料理,跡部先起身替她拉開了障子門。然後在門口接過穿和服的女服務生拿來的大衣,把安娜裹了起來。兩個人做這件事的時候沒有說話,他們甚至沒有對視。
“就這樣...這一次我要趕到輕井澤那邊,不能送你回東京。”至於之前表白的事情,跡部景吾沒有再提,這位本性足夠機敏、眼力優異的青年在這一次控製住了自己的控製欲,體貼的可怕。
或者說這個結果比他預料的最糟糕的情況要好得多。安娜沒有拒絕,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信號了...他早就有感覺了,安娜不是那種遲鈍到不知道彆人喜歡她的人,對於那些已經明確的愛慕如果沒有回應,那就隻能說沒有可能了。
“跡部前輩是真的喜歡我嗎?”安娜仿佛說了一句多餘的話。以跡部景吾的性格,他不會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更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你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本少爺怎麼可能弄錯這種事。”跡部景吾瞥了一眼安娜,那個眼神是今天異常反常的他最像平常的時候。
驕傲而篤定。
望著離開的年輕客人,女服務生緩緩走回料理店:原來是告白嗎...原來那種大戶人家少爺告白起來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差彆,會緊張成那個樣子。
回憶起一開始見到的眼神,她又不確定起來——絕望而篤定。
女服務生本來就是文學係的妹子,難免有一些文藝女青年的情懷,平常也是以對微妙感情的感知有名的。這種時候,不需要彆的劇情了,表麵上看起來非常穩重,實際上內心已經敷衍出一段浪漫的故事。
實際上,不管安娜和跡部兩個人的內心如何想的,回到酒店之後兩個人就分開了。跡部約會的時候不急不忙,但輕井澤那邊的事其實是迫在眉睫的,回去就帶上東西,和接自己的助理離開,離開的時候甚至沒能見安娜一麵。
安娜則是去了一趟花開院家道彆,然後第二天才上了訂好機票的航班。
頭等艙的空間很寬大,當然,多花的機票錢並不隻是更加寬敞。相比之下各種服務都是有很大的提升的,比如吃吃喝喝的,以及更重要的,空乘小姐姐的無微不至。
飛機還停在機場,正在準備起飛,頭等艙的乘客也在上來。頭等艙出現坐不滿的情況很常見,周圍稀稀拉拉的,安娜也沒有在意。直到她的感知力像是一個警報器一樣噌地亮了起來,閃閃爍爍。
不用回頭,舷窗裡麵模模糊糊地倒映出一個人影——對方也看著這邊。
安娜抿了抿嘴唇,她應該覺得緊張的,這是一個真正的大妖怪。在現代社會,除了當初遇到的安倍晴明,沒有比他更強的了。何況當初的安倍晴明屬於沒有恢複的狀態,而身後的這個大妖怪妖力內斂,氣魄驚人,明顯是實力的巔峰期。
強到什麼程度?大概如果不是安娜,彆的陰陽師除妖師,根本意識不到他是妖怪吧——人也好,妖怪也好,總之各種生靈強大起來之後都會殊途同歸,‘氣’的強大淩駕於人、妖、神等等的本質。
但是安娜有的並不是緊張,因為這是她的熟人了。
“...殺生丸。”她緩緩地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