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這一切的核心之中,一棵被攔腰折斷的巨木,靜靜地立在原地,不斷發出召喚人過去的溫暖愛意。
如今這副死了一半的模樣,都這麼厲害,要是全勝時期,恐怕壓根沒有她今天的什麼事了。
外圍的守衛很多,但進到裡麵,卻隻有這一棵分明死去已久,卻依舊生命力旺盛的建木。
長風想了想,大概猜到了原因。
建木這東西這麼邪性,當然是謹慎為上是,是以外麵層層警告守衛,裡麵卻空無一人。
想通了這一點,她仔細觀察了一番四周,確認好最佳逃跑路線,最後從小心謹慎地朝著建木走去。
仿佛走向母親的懷抱,溫暖,安全,愜意。
讓人忍不住放下一切防備和警惕。
真是見鬼。
她可沒有生物學上的母親。
最多隻有一個法理和生物上都不承認的父親。
也不知道鐘離現在在哪裡。
胡思亂想著,這段不算長的路,居然很快就走到了儘頭,長風站在折斷的建木底下,覺得自己分外渺小。
她恍惚一秒,在即將伸手碰上建木之前,突然驚醒過來。
小心為上。
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沿著樹乾劃去,深紅色的汁液頓時從樹皮縫隙中流了出來,仿佛正隨著心臟跳動一般,有節奏地往外咕湧著。
完全沒預料到這個畫麵的長風:……
有點惡心。
不像是樹汁,倒像是放了很久,還沒死透屍體,流出來的血,暗沉又腥臭。
遲疑了下,她還是違背生理本能,拿出瓶子接了一點。
樹皮,樹枝,地上的不知道是土還是什麼玩意的黑色粉末,她統統都裝了一點帶走。
照理來說,現在她就應該離開了。
建木重生不是她能做到的,至少,在拿到龍尊之力之前,絕對不行。
但鬼使神差的,長風回頭看了一眼,那道被她劃破的傷口,此刻仍舊在不停地流“血”,十分可怖,又叫人莫名哀傷。
於是她做了一個片刻後就讓自己後悔莫迭的舉動。
總這麼流著也不是事啊,這麼想著,長風從外麵被打暈的侍衛身上,扯了件衣服下來,打算給勉強圍著,當作包紮了,十分掩耳盜鈴,但有效。
既然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周圍又遲遲沒有出現她想象中的危險,難以避免的,她的警覺心下降了不少。
死去已久的建木,回光返照一般,在長風靠近時,不算明顯,但又實實在在地動彈了一下。
汩汩向下流動的紅色汁液,以極不科學的狀態,往外噴濺而去。
被淋了一臉的長風:……她有一萬句臟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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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無形體的猩紅肉塊,不斷蠕動著,逐漸從難以名狀的可怖模樣,長出皮膚,五官,四肢,所有打在其上的攻擊,在片刻後,都會立即恢複,甚至加快了這形體成型的速度。
那是一具,嬌豔瑰麗的女體。
沒有完全長出皮肉的地方,像是無數細小傷口,反而給這美麗胴體增添了幾分攝魂奪魄的危險美感。
飲月神色凝重起來。
仙舟上豐饒孽物的窩點都已經清掃得差不多了,這東西是從哪裡得到的不死之力?
凡是能量,終有耗儘之時。
絕無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之理。
隨著那東西人形的逐漸完備,飲月手下的力道也越發狠戾,然而,當那句胴體睜開眼睛時,看向的卻不是飲月,而是海水淹沒之下,看不見位置的龍宮,它詫異地咦了一聲,笑道:“有意思。”
“持明龍尊,本座同你做一個交易可好?”甜膩的女聲響起,笑意盈盈。
“我同你們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不願意走,那就把腦袋留下來。”
“你們夫妻倆怎麼都喜歡要人腦袋。”話音剛落,一顆還在眨眼的頭顱,當即從脖子上方落了下來,嘴唇開合道:“不過,也不是不可以。”
一時間,那段失去頭顱的脖子,不斷向外噴灑著肉塊,眨眼間就長成了無數一模一樣的美豔頭顱。
同時開口道:“我這交易,你不妨聽一聽。龍尊,隻要你答應,我們即刻就走,如何?”
回答它的,是更加淩厲的攻擊手段。
然而,卻不能阻止它繼續往下說去:“你們留著建木也沒什麼用,不如讓我們帶走,至此,持明族不必再苦守苦海,如何?”
“不可能。”飲月毫不猶豫。
“嗯?好吧,那我換一個,你那個未婚妻,是叫長風?這姑娘夠聰明,也夠狠,我也很喜歡,如果帶不走建木,帶走她,那也不算白來一趟。龍尊你意下如何?”
*
另一邊。
失去意識的長風,正一點點,被建木拖進樹乾中去。
原本枯死的樹枝,不太顯眼地,冒出一點新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