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嗷?我八歲啦?十歲啦?”超生不敢相信,因為自己太小,連忙給自己胡亂加著歲數。
“臘月二十三就是你的生日,你四歲了,你忘啦?”陳月牙反問閨女。
超生不是忘了,隻是小孩子的記憶本身就不完善,而上一回過生日的時候,全家還在隔壁的樹屋裡,媽媽忙著照顧爸爸,隻給超生下了一碗打著雞蛋的麵就把生日給過了,所以孩子完全沒意識到,那是她的生日呢。
“不過,超生得給媽媽說說,你咋突然就會說話了,又突然就不會說話了呢,你自己有啥感覺沒?”把閨女團在懷裡,看著小小的丫頭,陳月牙問。
提心吊膽啊,就怕她萬一哪天又不會說話,變成小啞巴呢。
超生說:“因為我是一顆小人參呀。”
“你還是隻小公雞呢,小人參,那你跟媽媽說,小人參可以乾啥呀?”陳月牙又問閨女。
超生伸著自己的小手,特認真的,就把她的掌心裡有須須,並且須須可以替人治病,救人的事兒給媽媽講了一遍。
總之,昨天她是因為想讓一個老爺爺不疼,以及想讓張津瑜的媽媽好起來,才會揪了兩根小須須的事兒,全盤告訴了媽媽。
“小人參的須須可以保護爸爸媽媽,但是,需要吃很多甜甜的東西它才能生長哦。”超生伸開嫩嫩的小手,認真的給媽媽指著,媽媽所看不見的小須須。
這要彆人,估計會笑閨女傻,但陳月牙不會。
她這閨女跟彆的孩子確實不一樣,把口水塗在斌炮的臉上就能消腫,就賀譯民,也不是陳月牙伺候起來的,她雖然不清楚底細,但是直覺丈夫能站起來,閨女幫了莫大的忙。
“那就認真保護好你的小須須,可不敢再輕易弄掉了哦。以後,也不能見誰可憐就給人一根,萬一那個人是個壞人,把你抓走了呢?”說著,陳月牙輕輕伸出手,假裝摸了一下閨女掌心的小須須。
但她其實什麼都沒看到。
轉眼,小丫頭都四歲了。
今天,她得給閨女做頓香噴噴的紅燒肉吃,白糖要多多的放,要把肉塊子切的大大的,糖熬的紅紅的,再把肉燉的爛爛的,給閨女好好補一補。
人常言,小孩小孩你彆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過年,最重要的是啥,就是吃肉。但今年,清水縣城裡的人可沒肉吃哦。
臘月初八這天,菜市場的肉檔窗口,所有的肉都斷貨了,但不是給大家搶斷貨的。
隨著78年的到來,肉價再度翻了番,現在已經漲到2.5一斤了,這個價格,就足以讓大多數人對肉望而止步,隻能看得起,買不起了。
偏偏最近,因為肉聯廠的豬全感染了豬肉滌蟲,沒法吃,程家鎮把所有的豬全部集中銷毀了。
眼看過年,正是豬肉緊俏的價格,除了早早替自己囤了幾斤肉的人家,大部分人手握著肉票,也是四處找不來肉。
畢竟計劃分配的年代,一個縣城沒了肉,彆的縣又不可能給你配豬,那全縣的市民,除了農村有親戚的人家帶點肉來,祖祖輩輩的城裡人,就隻能乾靠著自己了。
程春花有鋼廠過年發的福利,答應要給何向陽送三十斤肉回來。
站在巷口,咧著嘴,何向陽也笑的厲害:“就說還是在大廠子裡有關係的人好,有六十斤肉,我這個年肯定能過好,但這胡同裡肯定得饞死好多孩子。”
陳月牙本來想給閨女買點肉過生日的,結果從臘月初八一直找肉找到二十六,縣城裡就愣是沒找到一塊多餘的肉。
偏偏現在農村講究集體工分製,也不允許大家私底下養豬,就有養豬的,都是藏起來自己悄悄吃,幾乎很少有人拿到市麵上來賣的。
眼看就要大年三十了,她還是連一塊像樣的肉都沒找到。
而且眼看過年,剩下的罐頭必須在年前出出去,要不然年後一開春,氣溫升起來,罐頭就該壞了。
“超生,等過兩天媽媽忙完了再給你找肉,我現在去賣罐頭,你好好在家呆著,好不好?”心裡對閨女格外的愧疚,陳月牙說。
相比於媽媽的愧疚,超生卻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沒關係啦媽媽,我在夢裡吃紅燒肉已經吃的飽飽兒的啦。”
“你天天夢見紅燒肉?”賀帥驚訝的問妹妹。
他其實也饞紅燒肉,但他咋就沒夢到過呢?
超生吐了點口水,在掌心沾了點須須的靈力塗到了賀帥的額頭上:“你今天晚上也會夢到噠!”
也不知道誰家在燉肉,胡同裡一股濃香,斌和炮也湊了過來:“我們也要夢裡有肉吃。”
超生給他們倆一人塗了一點口水:“現在你們就能夢到啦。”
還真的,這天晚上在夢裡,仨兄弟全吃的油汪汪的紅燒肉,躺在床上,肉眼可見的流著口水。
陳月牙跟賀譯民說起超生的‘小須須’,做為一個唯物主義論者,賀譯民仔細觀察了閨女的手掌心,什麼都看不到啊。
“儘量保護好孩子,甭讓她出去亂跑。”他說。
不論閨女的手裡是不是真有‘須須’,這小丫頭都是上天賜給他們倆口子的寶貝啊,而且,要真是這樣,就能解釋他剛好的時候,小丫頭為什麼要喂他指甲和腳趾甲了。
小丫頭肯定以為,那樣也可以救爸爸吧。
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剩下的180瓶罐頭要在這兩天之類賣掉,要不然,這個年陳月牙都過不安心。
因為天氣太冷,陳月牙帶著鄧翠蓮,劉玉娟和孫自敏出去賣罐頭,帥斌炮給她打下手,超生就給單獨留在家裡了。
超生在門口給自己的鳥兒喂著穀子,給它曬太陽,就聽有人問:“請問,這是賀譯民家嗎?”
超生抬頭一看,喲,好帥的一個叔叔啊,皮膚白白的,頭發還是紮起來的,看起來可真可愛。
“是啊,我是賀譯民的閨女喲,叔叔好。”超生說。
小夥子背著好大一隻編織袋子,蹲下來看著超生:“你就是小超生?”
“是啊,叔叔的頭發好漂亮。”超生還是頭一回見男孩子紮個辮子,因為這個叔叔確實長的帥,不禁說。
“我叫胡俊,就是你爸爸把我從防空洞裡給找出來的,你好啊小同誌。”胡俊說。
這就是爸爸從防空洞裡找出來的,胡爺爺的兒子胡俊?
超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叔叔你可真帥氣。”
胡俊這個年紀挺尷尬的,大部分的小孩子不願意叫他叔叔,而隻叫他哥哥,而且因為他在防空洞裡躲了一年,雖然大家都因為他出來了而高興,但是,鋼廠裡的同齡的夥伴們都拿他當個怪人,幾乎人人都躲著他。
他爸建議他把頭發趕緊剪了,以向大家表明,他重新做人的決心。
但胡俊認為自己沒有做錯過,而且,這個年紀的小夥子都判逆,他就是不想剪頭發,以示自己跟彆人不一樣。
結果呢,在鋼廠裡他跟人格格不入,沒想到來賀譯民家串趟門子,居然找到知已啦,有個小女孩子居然覺得他的頭□□亮?
這樣一想,胡俊一下就喜歡上超生這個小女孩了。
把編織袋放在台階上,他打開說:“這是我爸送給你們家的肉,看好啦,可彆叫貓貓叨跑喲。”
超生探了一眼,哇,好寬,好大,幾大塊肥肥的五花肉,凍的硬硬的,上頭還泛著白霜。
超生還是小孩子,還不會裝客氣,立刻搬了隻小板凳就坐在編織袋旁邊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肉肉噠,因為我想吃紅燒肉。”
“你這鳥兒沒籠子,總是綁著,會勒壞它的腳丫子的,要不,我給你的小鳥做個籠子?”胡俊要坐著等賀譯民回來,閒極無聊,又說。
鳥籠子?
那當然好啊,超生立刻點頭:“要要要!”她還情不自禁的說:“胡叔叔,你的聲音可真好聽。”
“所以叔叔想當個播間員,但這事兒得你爸爸支持才行。”胡俊笑著,又說。
“收音機裡的播音員嗎,好啊,我一定讓我爸爸幫你。”超生點著頭說。
她太喜歡胡叔叔了,而且胡叔叔說話的聲音也特彆好聽,她一定要讓爸爸幫胡叔叔這個忙。
正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這話再沒錯。
幾妯娌一人拿筐子挑著幾十瓶罐頭出去賣,而今年縣城裡又沒有肉的定量,不說百貨商店裡所有帶肉的罐頭全被一搶而空。
就是陳月牙的魚罐頭,也賣的特彆好。
鄧翠蓮今天膽子大,步子大,挑了整整五十罐出去,一次性賣光,賺了25塊錢。
揚眉吐氣!
看見超生跟個大小夥子聊的起興,鄧翠蓮再看編織袋裡好幾大塊肉,至少有二十斤的樣子,就知道這肉肯定是這小夥子送的。
小夥子正在給超生做鳥籠子,站起來彬彬有禮的叫了聲阿姨好,鄧翠蓮不由說:“這小夥子不但長的帥氣,真有禮貌呐。”
“謝謝阿姨的誇獎。”胡俊說著,拿掃把劈竹棍兒,繼續給超生做鳥籠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