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這東西,你要不較正兒,有的是空子鑽,但你真拿它說事兒,公家的便宜,哪那麼好占?
嘿?
宋喻明的四十塊錢沒撈著,丟了個大臉,宋小霞在鋼廠的房子都要保不住啦?
宋小霞和宋喻明倆人對視了一眼,估計心裡也在納悶兒,咋她們倆就這麼的倒黴呢?
事兒到此,按理來說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宋喻明受了委屈就要哭啊,而且不是大聲的哭,是委委屈屈的,厥著嘴不高興的哭,她這一哭,賀晃就不高興了。
賀晃這人吧,不高興起來,他也有他的理由,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居然來了句:“賀譯民,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爸的,你宋姨喊鄧翠蓮來,純粹是因為你們窮,她想幫幫你們,你這是啥意思,上門興師問罪來啦?還不給你宋姨道歉?”
嗬,宋清明都驚呆了,是,他這個挑擔向來是個妻管炎,而且還是個偏心眼兒,向來最聽宋喻明的話,但現在,這人也偏心的太厲害了點兒吧?
他居然要賀譯民給宋喻明道歉?
他就不怕這倆五大三粗的兒子揍死他?
果然,有人爆發了。
“呸,你是誰啊你就嫌我窮,還讓我哥給宋喻明道歉?我賀親民從小有沒有吃過你賀晃一口飯,喝過你賀晃一口水?我媳婦兒就膽小一點,怕事一點兒,給你們欺負了就白欺負了?你要真有錢,咋不雇個保姆替你乾活兒,三天兩頭兒的喊翠蓮,翠蓮窮,那是因為我窮,我為啥窮,就是因為有你這麼不靠譜一個爹。我告訴你,我跟我二嫂現在好好兒賺錢,將來準比你有錢,你得意個啥得意,橫個啥橫,再橫,信不信我提起凳子抽你一頓,誰能把我怎麼樣?你賀晃再說一句道歉的話我聽聽?”賀親民個大嗓門兒,一把,直接攏起板凳就砸。
賀晃再一巴掌:“反了天了,我把頭伸給你,賀老三,你拍一下試試!”
他還回頭問:“譯民,你就不管管老三?”
賀譯民看看他爸,再看看弟弟,伸手從牆角抽了根鋼管,遞給賀親民了:“老三,用這個!”
感情這兄弟上門是動真格?
賀親民個蠻漢子,還真的抓過鋼管就要上!
“行了行了譯民,我拍著胸脯跟你們保證,以後宋喻明和宋小霞絕對不敢再找你們的麻煩,行不行?”宋清明一邊攔著賀親民,一邊還得去擋著也躍躍欲試,想跟兒子對打的賀晃。
攔不住,他從兜裡掏了四十塊錢出來,遞給賀親民說:“老三,我跟你說對不起,你愛人的委屈我幫她補償,大家各退一步行不行?”
賀親民抓過錢,就在賀譯民以為他要把錢揣兜裡的時候,賀親民把錢團成一團砸到了賀晃頭上:“留著給您老買棺材吧,要不然,我怕您到死的那一天,還得問我們找錢買棺材,半截入土的東西,你橫什麼橫?連個女人都管不住,你就不算個男人。”
賀晃直接要氣升天了,桌子拍的山響:“我賀晃就是餓死,去討飯,以後也跟你們兄弟沒有任何關係,趕緊給我走,以後咱們就是仇人,我們兩口子要再進一次燕支胡同,我們都是狗娘養的!”
“這不就對了,硬氣一點兒,拿出你當時拋棄我們兄弟的硬氣和瀟灑,以後少招惹我們。”賀親民說著,摸了一把頭,揚手招呼鄧翠蓮說:“走啊,傻婆娘,還呆著乾啥?”
這麼吵了一架,居然就完了?
鄧翠蓮不敢相信啊,她總覺得,公公是城裡人,是工人,他們農民天生就該怕他們,但吵起來,似乎也沒啥可怕的,鋼廠的書記居然也向著他們說話呢。
好家夥,鄧翠蓮突然覺得,自己誰都不怕了,她的腰硬起來了。
她還覺得,賀晃就是顆混在雞窩裡的石頭,老混蛋!
從鋼廠出來,鄧翠蓮看著瘦瘦的丈夫,咋就覺得他個頭那麼高,長的那麼帥氣呢,她一下子覺得天高地廣,心都舒暢了不少。
從大橋上經過,她嗖的一下,竄林子裡去了。
“那個憨婆娘,她又乾啥去了,還嫌惹得禍不夠?”賀親民揉著眼睛,看著跟隻兔子一樣竄了的鄧翠蓮說。
陳月牙手搭晾棚看了一會兒,說:“薺薺菜冒頭兒了,我估計她是掐薺薺菜去了。”
“包薺薺菜餃子得有肉,她連肉都沒有,掐的啥薺薺菜?”賀譯民說。
可不,新豬還得一年的生長期,二三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拿啥包餃子?
“沒肉也可以涼拌,再還可以蒸著吃,隻要是野菜,那吃法多著呢。”陳月牙說。
回罐頭廠,熬糖嘍。
熬出來的麥芽糖可以切成糖塊子,還可以擰成糖麻花,最簡單的就是拉成長條,晾涼了一根根的擺好,擺在筐子裡,挑出去就可以賣了。
這玩藝兒,不論城鄉,人人都喜歡吃它。
賀德民倆口子趁著忙完農活,先來一人挑了兩大擔子,趕天黑出門,倆人直奔縣城最有錢的鋼廠。
就在鋼廠門口一銷而空,背著空筐子回家,揣著一兜兜的錢,還來得及給羊添一回草呢。
誰說村乾部被清退了就隻能在放羊,人賀德民是放羊種田兩不誤。
付敞亮和那幫倒爺們也是背著筐子來挑,一人挑一筐子。
這些糖順著火車,就能賣到天南海北。
孫自敏還算眼疾手快,等糖出來,先往自家搬了五十斤,要不然,她還搶不到貨呢。
一斤麥芽糖兩塊五,利潤就有五毛,這一賣出去,不又是二十五塊?
鄧翠蓮掐來的薺薺菜多,自己留了一半兒,又給陳月牙分了一半兒。
“媽媽,這薺薺菜要怎麼吃啊?”超生拎起一根薺薺菜,好奇的問。
家裡是沒肉,但有雞蛋啊,把雞蛋炒了,跟焯好的薺薺菜一拌,薺薺菜盒子,它難道就不香?
烙好一個,彆人還沒回家,超生找算先品嘗一下,一口咬下去,麵皮油津津的,裡麵的薺薺菜裹著雞蛋,甭提多好吃了。
“賣,媽媽,這個也可以賣!”超生點頭跟搗蒜似的說。
還有三個半大小子呢,一大盤的薺薺菜餡兒餅,不夠他們塞牙縫的,那裡還能舍得把它賣掉。
所以陳月牙還得多烙一些餅子出來。
今天賀譯民換了休,在罐頭廠幫忙出糖,進門的時候混身也是香噴噴的,一股麥芽糖的味兒。
“宋小霞今兒搬家回石頭胡同,你們沒出去看熱鬨?”在水龍頭前洗著臉,他問陳月牙。
“這麼快就搬回家了?”陳月牙從自己的洗麵粉裡倒了一點出來,搓到了賀譯民的臉上。
賀譯民還是頭一回用洗麵粉,女人用的玩藝兒,怪香的。
“她四處跟人說,鋼廠想請她回去當經理,她懶得去,要回胡同繼續辦廠子,也要幫胡同搞活經濟,美化胡同。”賀譯民笑著說。
“原來有宋清明那棵大樹抱著,她都做不好生意,自己出來單乾就能做好,我怎麼不相信?”陳月牙忍不住就要笑。
噗嗤噗嗤搓了兩把臉,賀譯民拿帕子擦乾了臉,低頭望著妻子說:“民營經濟總是要慢慢做起來的,以後做生意的人會越來越多,但不論是誰,要心不正,我看還是賠錢的命。”
“你皮膚咋這麼白?”陳月牙突然由衷說。
賀譯民比她還白,眼睛生的漂亮,賊帥氣。
她手摸上去,賀譯民就咬了過來,追著她的手一路咬,不過突然,倆人一下子都分開了。
“爸,媽,我們回來啦!”
仨兒子一起進門了,全都喜氣洋洋。
按捺不住周身的燥動一樣,一個個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大顯身手的樣子。
“爸爸,學校裡下任務啦,每個學生下周末都必須交三根老鼠尾巴,我要去抓老鼠啦!”把書包一扔,賀炮像顆小炮彈一樣,已經竄出門了。
賀斌跑的比賀炮更快,唯獨賀帥穩如泰山,不慌也不亂。
老師下任務,讓交鼠尾巴?
賀譯民倆口子還沒行動起來,隻聽胡同裡處處喊打聲,不但孩子們裡裡外外,拿著棍子擀麵仗四處亂追,就連大人們都給逼著不得不乾,畢竟,孩子交不上鼠尾巴就不算優秀啊。
怎麼辦,在這個榮譽比肚子更重要的年代,他們倆口子也要參於起來抓老鼠嗎?
這時候最淡定的就是賀帥了。
擺手示意爸爸媽媽去忙自個兒的,他帶著超生,從床底下摸出一個魚罐頭的罐子,裡麵裝著的,是啃的乾乾淨淨的魚骨頭,往天台上一放。
一邊寫作業,一邊等著,頂多也就一兩個小時,滿胡同的野貓都叨著死老鼠來換魚骨頭了。
超生喜歡貓,但並不喜歡死老鼠,躲在小帥哥的身後,暗中觀察,用兩隻手一起計算數字。
一隻又一隻,很快,超生的倆隻手就數不完啦。
望著低頭寫作業的小帥哥哥那白白的皮膚長長的睫毛。
超生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牛逼斯基啊!
作者有話要說: 超生:真不知道為啥小帥哥會這麼牛啊!
作者:這得追溯到,曾經你包在小帥哥書包裡的,那一塊小魚乾鴨,嘻嘻
賀帥:從貓王到鼠王,牛叉不需要解釋喲。
留言,撒花,不要怕嘛,老鼠也是很可愛滴,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