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敞亮,生於1948年,66年加入部隊,同年,在‘兩支三軍’的下鄉任務中,臨陣脫逃,以至於他的親哥哥付平在抵擋土匪的時候被土匪生生打死。70年,在‘一打□□’工作中,居然因為支持《出身論》而拒絕執行組織派給的任務,同年,又在掃雷任務中,因為自己的馬虎大意,以致同伴被炸死……”賀譯民讀到一半,把聲音給放低了。
這付敞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惡行累累啊。
執行任務中,誰跟他打配合誰送命?
“怎麼回事,這意思是付敞亮那人很不夠格當個軍人,所以他才會被開除出隊伍?”陳月牙包著餃子說。
賀譯民頓了一下:“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確實會有很多要臨場應變的地方,但是,有些人天生膽子大,而有些人呢,又天生膽子小,膽大心細又謹慎當然好,膽小懦弱又沒用,那種人注定不配上戰場,知子莫若父,看這信的意思,付敞亮的親哥哥就是給付敞亮害死的,估計是因為這個吧,他爸才會親自給我寫封信。”
“就因為咱們跟付敞亮的關係還不錯的緣故?”陳月牙說。
賀譯民低頭默認,差不多,來信就是這個意思。
付敞亮的父親把付敞亮曾經的惡行全部告訴賀譯民,就是想讓他被開除出公安隊伍。
但問題是,這些惡行,真正追訴起來,執行任務的途中,你怎麼判定是他的錯?
“進來吃餃子吧,白白的大餃子出鍋嘍。”陳月牙一聲喊,嘴巴香噴噴的超生和一直在埋頭寫字的賀帥倆嗖的一下,全衝進來了。
把餃子從鍋裡撈出來,給倆孩子倒上醋,給自己和賀譯民加上辣椒油,陳月牙再問:“付敞亮他爸,現在是個什麼意思?”
“還是想讓我找找付敞亮的短處,想辦法把他開除出武警隊伍。”賀譯民說。
這親爹,聽起來真是比賀晃還要狠啊。
“那你咋辦?”陳月牙問丈夫。
“不理他,自己的兒子,愛管自己管去,領導的家事,我不摻和。”賀譯民丟了信說。
吃完餃子,哄倆孩子,可比哄四個容易多啦,而且賀帥今天因為縱狗咬了鮑啟剛,小家夥懷上心事啦,睡的特彆早。
“來,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賀譯民摩拳擦掌,等陳月牙躺下來,就從兜裡掏出一本筆記本來,湊近了腦袋,倆口子一起看。
陳月牙一看封麵,上麵居然是一男一女擁抱在一起,刷的一把就給拍開了:“流氓,這是你打黃掃非打來的黃色書籍吧,你居然給我看這個?”
“什麼呀,聽我給你讀。青春,就是那為愛癡狂的勇氣,青春,就是那對自由的渴望和對世俗的隔開,青春,就是那血氣方剛,就是那苦苦思索,就是那夢想。”刷的一下,賀譯民一把撕了書皮:“多好的詩啊,也不知道誰寄給我的日記本,這詩可寫的真好,我就想讀給你聽聽。”
陳月牙又不懂詩,看賀譯民撕了書皮,找了一盒火柴來,連忙說:“燒掉燒掉,再彆影響了孩子們。”
“我今天就特彆的血氣方剛,來來,咱們再讀會兒,然後睡覺。”賀譯民又說。
陳月牙的手給他拽到了某處,就覺得納了悶兒了:“看著詩,你也能想到那種事情上?”
“要不然怎麼能生四個崽子出來,你丈夫我啥時候老實過?”賀譯民說著,把那筆記本兒也丟了。
翻身,乾正事兒去了。
詩是好詩,但是,詩能讓他想到的,還是在這緊張嚴肅的氣氛中,隔壁呼嚕嚕的,孩子的呼聲裡,血氣方剛一回啊。
隻能說,這日子越過它越有滋味兒。
那條瘋狗不是已經被打死了?
但是,那條瘋狗帶來後續,還在胡同裡回蕩著,一幫老頭老太太們連遛彎兒都不遛了,隻要看到不認識的狗,就得給打出去。
因為那個鮑啟剛在給瘋狗咬了之後也發病了。
在醫院裡,目前還不知道是死是活。
“真是可憐呐,咬個老頭老太太沒啥,咋就咬了個孩子呢,那孩子得多慘啦!”王大媽說。
馬大姐也說:“可不嘛,大小夥子呢,要真沒了,多可惜啊。”
這時候孩子們已經放暑假了,前兩天斌和炮回了趟老家,回來曬的黑乎乎的,賀帥個城裡小夥一心動,也跑到農村,幫忙種田去了。
而且瘋狗已經給打死了,孩子們當然就又跑胡同裡,林子裡玩兒去了。
這會兒,超生正在和七妹,蘇來娣幾個玩跳格子,正好秦三多在聽紅燈記,唱的正是我家的表叔數不清,超生立刻說:“秦伯伯,我家的表叔民數不清喲,我有個叔叔在當武警,能抓壞人,還有一個能當播音員,還會焊三輪車呢。”
“是嗎,我咋沒見過,你們家親戚裡,真是人才濟濟啊?”秦三多說。
正好這時候,麵色陰沉沉的付敞亮從胡同口疾步走了進來,超生立刻指著付敞亮說:“看著了沒,綠綠的大簷帽,這就是我叔叔喲,他是武警。”
“還真是個解放軍,解放軍同誌您好!”秦三多笑著說。
付敞亮扯了個笑出來,彎腰跟秦三多握了一下手。
“付叔叔,你今天怎麼來啦?”超生蹦蹦跳跳的,問付敞亮。
“沒事兒,就想看看你是怎麼跳格子的。”付敞亮的眼睛裡,依然不高興,但還是強撐著笑說。
超生可見過付敞亮端著槍搞衝鋒的樣子,那樣子簡直帥的了不得,所以她說:“好呀,等看完之後,你就端著槍繼續去抓壞人,好不好啊?”
小手比槍,身上穿著動物園,她花裡胡哨的樣子,簡直像那些地下泊來的錄相帶裡頭,港片裡的黑社會馬仔一樣。
“好!”這一回,付敞亮是真的笑,不但笑的暖融融的,可以說是冰山炸裂。
秦三多給付敞亮讓了一張椅子,讓他也坐下,跟自己一起聽《紅燈記》。
這種胡同裡的日子,太陽暖暖的,槐樹涼涼的,時間慢悠悠的,再聽一本戲,那簡直不要太舒服,過慣了,給個神仙都懶得乾。
不過今天,陳月牙又到服裝廠去了,鄧翠蓮在罐頭廠關著門忙碌,也不知道在忙啥,而賀譯民呢,大忙人,不到半夜是不會回家的。
所以付敞亮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賀譯民家的大人。
而就在這時,突然間,隻聽公廁的方向突然有人大叫了一聲:“救命啊,有流氓!”
付敞亮刷的一下跳起來,直接衝公廁裡去了。
超生和秦七妹看著呢,秦三多也趕過去了,當然,胡同裡好些人都圍過來,要去看看,這光天化日的,誰他媽不要命了,敢耍流氓。
等公廁裡抓出個人來,彆人不認識,但是馬大姐認識:“這是鄧翠蓮得弟弟,好像剛從農村進城,耍流氓啊他,怎麼跑女廁所裡去啦?”
“啊,這小夥子想女人想瘋了吧?”秦三多也說。
給大家圍著的,是個二十出頭得大小夥子,舉著兩隻手不停的說:“大爺大媽,我錯啦,我認錯廁所啦,我真不是有意想進女廁所的!”
“流氓!進女廁所的臭流氓,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舉報你去!”馬大姐說。
王大媽本來就因為鄧翠蓮賺的比孫自敏多而有點不高興,這不更得罵兩句:“這幫農村人就是城市最大的危害!趕緊報案,嚴打槍斃,讓把這胡同裡的農村人全趕出去!”
一小夥子,當時就給街坊們圍住了。
然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審問,頓時又是一陣嘩然:這小夥子,居然是鄧翠蓮的大弟鄧寶山。
一個農村小夥,悄悄進城不跟居委會報備,就已經是在犯法了,居然還跑進女廁所耍流氓,那直接就是犯罪!
就現在的量刑來說,隻要認定他耍流氓,就能判他十年刑期。
超生還是個小孩子,因為第一次見麵,並不認識三嬸的弟弟鄧寶山。
但是,就在大家圍著鄧寶山,罵鄧寶山,罵鄧翠蓮的時候,她看到付敞亮從女公廁裡悄悄的出來了,腿上那漂亮的綠軍褲上全是臟東西,然後,他用軍裝抱著一個女同誌的腦袋,從公廁裡出來之後,把那個女人送進了大雜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