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你也在外頭奔波一日了,回去歇歇吧,莫要太勞累了。”季王轉身,讓和順幫自己理去發上的汙泥。
“是。”路煜恭敬應道,待季王轉身後抬頭,臉色又變得難。
他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沒有發覺理完汙泥的季王又折返了回來。
“路卿身子不適?臉色怎如此難看。”
季王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旁,路煜嚇了一跳,咬著下唇,沒讓慌張顯露出來。
“約莫是受熱中暑了。”路煜訕訕笑道。
“路卿要顧好自己的身子,危難時期,本王還需卿為我出謀劃策。若路卿病倒,本王也不知依靠何人。”季王仿著上輩子的自己慣用的口吻說道,分外的真誠,配上臉上茫然無措的神情,路煜不相信都難。
“小病而已,無足掛齒,承蒙殿下關心,臣感激涕零。”路煜抱拳道。
“這兒有西瓜,快吃些解渴。”季王話鋒一轉,將手裡拿著的西瓜塞入路煜手中,“和順剛切的,可甜了。”
說罷季王便抬起自己手中的那塊,咬了一口,喜滋滋地吃了起來。
“謝殿下。”看著季王這副純真無邪的模樣,路煜皺起了眉,突然的念頭又將方才那個念頭取而代之:殿下還是這般天真單純,莫不是自己多慮了?
西瓜汁水十足,入口甘甜,沒吃兩口粘膩的汁水便順著手臂流了下來,季王趕緊蹲下身子,不讓汁液滴到衣襟上。
見路煜越發迷茫不解,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
***
二日轉眼就過,今夜會下雨的說法早已傳遍了季州府的大街小巷,有的人信,有的人則不信。不過不管信還是不信,家家戶戶都將家裡的水缸米缸木桶等一應能盛水的器皿都收拾了出來,擺在自家院裡。
不信的人比信的人還要積極,他們怕萬一。萬一真如季王爺所言,老天爺降下甘露,而自己什麼都不準備,白白浪費了這些來之不易的水,虧大發了,到時候找誰哭去?
小插曲不可避免,但事情的發展大體都按著季王所料想的那般發展,她已經很滿足了。
還沒入夜,天邊就聚集了一大片的烏雲。第一滴雨水降臨在季州府之時,季州百姓與官兵皆沸騰了。
“下雨了!下雨了啊!”齊聲的呐喊混著雨聲回蕩在街巷裡,開心而燦爛的笑容掛在了百姓的臉上。
不少人衝進雨中,歡呼雀躍,手舞足蹈。久旱逢甘霖,這一場雨救回了莊稼,滋潤了萬民,也替季王贏得了民心。
大雨滂沱,屋瓦上聚起的水不斷下下沿彙去,流入事先備好的木槽與溝渠裡,再嘩啦啦地聚入深坑中。
“稟王爺,清瀧縣十個大坑已蓄滿雨水。”
“稟王爺,清湖縣十二個大坑已蓄滿水。”
夏容宣坐在議事大廳的主位上,雙手交握置於膝上,壓在手掌下的指尖微微顫抖。她表現得雲淡風輕,內心實則緊張萬分,夜深了都不敢休息,時刻注意著各縣遞來的情況。
上一世的她一事無成,諸事皆交給下頭的人來辦,自己沉迷木藝,好壞皆不掛心,辜負了許多人的信任,這裡頭包括了她最在意的那個人。
這一世卷土重來,她沒有自信與底氣做到十全十美,隻能竭儘全力做到最好。故而當驗收成果的時刻來臨之時,她會緊張到手足無措。
聽到各個府縣的喜報,季王的嘴角慢慢揚起了弧度,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她成功了。
經過此事,軍民同心,近一月的烈日大旱,大家同舟共濟,一齊咬牙挺了過去。
莊稼保住了,百姓高興了,季州諸位大臣也笑容高掛,遠在京師的皇帝聽到此事之後也降旨稱讚,並賞賜了許多的金銀珠寶。
季王高興,卻沒有太高興。她隻是想彌補前世所欠下的東西,沒想太招搖。
萬盛二十七年,雖然不是黨爭最火熱的時候,但一些皇子已經開始秘密謀劃,自己的這次的功德設保不準已經引起他們的忌憚了。
形勢所迫,她先前所構想的計劃,也要儘早施行了。
經過反複思索,在眾多傷殘病痛中,季王選擇做一個“瞎子”。當然,這個瞎不能是真的瞎,那樣做的代價太高。她還要留著自己的眼睛賞荷花,做木藝的。
她要做的是裝瞎。一個問題隨之而產生:是否有一種藥物,可以讓自己裝瞎而不被發覺呢?
她貴為皇子,無緣無故突然瞎了,必定引起四方關注,屆時京中乃至是天下的郎中醫者皆會彙聚於王府,替她瞧病。這如何能瞞?如何能演?必須要倚仗一些藥物來協助自己。
季王想起了那日的那個郎中,垂眸沉思了一會兒,喚道:“福加,將你那日請來的那個郎中再請到王府中。”
“王爺又身子不適?”譚福加探頭瞧著夏容宣的臉色,又是滿臉擔憂。
“不是,我有些東西想問問他,須將其請來王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