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為,萬盛三十年的那個冬日,她將一切都抗了下來,所有的痛苦都僅僅是她自己一個人的痛苦。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王妃發現了......她看見了自己的屍體,看見了自己的死狀,她那時該是多麼的悲傷與絕望啊......
想到這些,季王的呼吸不順暢了,心像是被一把鈍刀子割過。
“理清楚了沒有?”徐江菡回來了,手中提著藥箱,情緒已經調整好,神態也恢複如初,此時正站在兩步之外淡然地看著季王。
“這......我......”大的方向把握住的,小的問題多如牛毛,季王的萬千思緒哽在了喉中,不知該如何宣之於口。
“要是現在沒有理清楚,那就等療完傷再理。”徐江菡此時急著為她治傷,可沒有耐心陪她慢慢理順,於是一把拉過季王的衣袖,將她往床榻邊帶去。
此時的季王哪裡還會有反抗,任由王妃帶走,安靜地如同被拿捏住的小雞崽。
“衣服脫了。”
王妃說的話,她也是照做無誤。
“束胸解了,趴床上去。”
整個過程,季王沒有吭一聲,動作麻利,神情順從。
白皙的背上淤青一片,徐江菡把了脈象,又仔細看了傷口,最終確定為於外傷。
外傷比內傷好些,隻是這外傷牽扯到一些筋骨,醫治起來也得費上好些功夫。
趴在床上的季王頭一側,便看見徐江菡從藥箱裡頭拿出了一把的銀針放在矮凳上,嚇得哆嗦了一下,嗚嗚的聲音從她嘴邊冒了出來:“阿菡,我不想紮針......”
“傷得這麼重,怎麼可以不施針?痛也得忍著。”徐江菡嘴上說著,手裡還是心軟地給季王背上施了麻藥。
淤青要用力揉搓才能化開,按照季王方才那個疼法,隻怕是自己的手掌剛觸到傷口,她就疼得嗷嗷叫。
“那你施針吧,我忍著。”季王鼓起勇氣,難得勇敢了一回,雙手拽住被褥,做好了英勇就義的準備。
哪裡知道她說話的間隙,王妃通淤血的銀針已經紮下了十數根了,一點都不痛。
季王扭頭看著徐江菡的動作,瞬間就明白了。她的頭低了下去,聲音低低的,語氣越發的愧疚:“萬盛......萬盛三十年,你不是南下了麼,又......又怎會回到昌平山?”
“就你的那些小伎倆,你覺得能瞞我多久?”
“不是還有和林、和順麼?”季王有些淒然地笑了。
“他們的智謀隨主人,也不咋地。”徐江菡無情吐槽道。
“那你......見到我的屍首,有沒有很難過......”
豈止是難過,當時的徐江菡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要被悲傷撕裂了。那一幕場景每想起一次,她都要打一次長久的寒顫。
察覺到王妃停下了動作,季王將彆過去的臉轉了回來,趴在手臂上,悶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季王想表達自己所有的歉意。但這簡單的三個字又不足以承載她所有的歉意......
季王抱著被角,難受地哭了起來。
徐江菡將最後一根銀針落下,而後在季王身旁躺下,撫著她的小腦袋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迎來了新的人生,過好現在是對過去最好的交代和彌補。”
季王撲到徐江菡懷中,讓自己複雜的淚水肆意流淌。
徐江菡拍著她的肩,不斷地在她耳旁低聲地說著安慰之語。
哭乏之後,季王睡了過去,也不知是傷心哭暈的,還是麻藥作用太強致使的。
徐江菡掰過她的臉後,看到的一張哭花了的臉,巴掌大的臉上布著橫七豎八的淚痕。
她用帕子一點一點地為季王擦去淚痕,盯著睡顏看了半晌之後,她在季王額上印上輕柔的一吻。
那一場劫難對她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讓她體驗過極致的失去,今生再擁有時,她就會倍加的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