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響了過後,紀筠才回的教室,她剛落座老師就來了,隨後三個女生喊了報道,低著頭走進來不敢亂看,趕緊跑到自己的位置上。
因為上課了,大家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紀筠還是心軟了,她敲了門以後,整個廁所悄無聲息,她們也不敢出來,紀筠說完就走了,念及她們還有兩天就要中考了,亦是為她們留住最後一點顏麵。
紀筠也沒有和張佳妍提起這件事,最後兩天,他們H外的保送生就不用來學校了,在此之前有很多不用參加中考的保送生為了提前學習高中課程,很早就不來了,紀筠覺得自己在學校自學也可以,他們講試卷複習的時候,她就自己看高中的內容,做做題喚醒一下記憶裡的印象。
保送生參不參加高考根據錄取學校的規定來,像附中需要依據中考成績來進行分班,就需要參加中考。H外不需要,也就免受了這三天的折磨。
中考這幾天,紀父紀母就帶她回了趟老家,考上高中這件事情還是要回去通知一下的。
紀筠一直不是很愛回老家,她對那一座城市有一種深深的抗拒,除了過年不得不回去,她平時很少回去,和那邊的親戚姐妹也不親近。
其實年輕的時候,紀父在家具廠有個還算不錯的工作,當初一氣之下和紀母一起來H市打拚,是因為當初老房子拆遷,紀爺爺紀奶奶一個說要跟老大,一個說要跟紀小叔,拆遷分來的兩套房,就這麼分配好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紀父也是硬氣,正好有人邀請他去H市一起做工程,從一開始住工地到租房子再到買房子,紀父用了六年,06年那一年夫妻倆貸款買了房,在前年11年還清了所有的房貸。
而紀大伯停滯不前,紀小叔一事無成,隻有守著那套房子。隻有紀父,當初苦如今都化成了果實。
紀母和娘家關係還好,不過出來這麼多年,再好的關係也都是處出來的,關係也是淡了不少。紀母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姐姐嫁的不錯,姐夫自己做點小生意,一年也能有個五六十萬,在小地方也能過得不錯了。
紀父一個人回去的時候可以湊合著住住,帶著紀筠,紀父是絕對不想委屈女兒的,在縣裡好一點的酒店訂了兩間房。
紀奶奶直抱怨:“家裡不有空房間,筠筠和思敏擠擠,浪費個錢。”
紀父佯裝沒聽到,也不回答。紀大伯和紀小叔家都是老房子,一百來平米,三個房間一個衛生間,又小又擠。
紀大伯遞上一根煙問道:“這次回來幾天?”
“就住一晚,明天就走了,工程離不開。”紀父接過以後夾在耳朵後麵,他煙癮不大,一天也就抽個幾根,買煙也是為了應酬。
紀小叔最近日子不好過,麵色都有些愁苦,人也邋遢,胡子沒刮,一個勁在抽煙,擠出一個笑容:“咱們家這幾個孩子裡,還是筠筠最聰明,咱們家以後也能出個名牌大學生。正好馬上思敏也要放假了,在老家玩幾天再回去。”
紀筠搖搖頭:“不了,我還要回去參加畢業典禮。”
紀奶奶道:“我們這小地方哪裡有大城市好,我說啊,孩子放出去了,就飛不回來了,老祖宗住的地方都瞧不起,落葉不歸根哦~”
紀奶奶就是這樣一個彆扭的人,這是所有人都認同的,越老性格越難弄,不順她心意就是陰陽怪氣。紀筠小的時候很怕她,去了H市很長一段時間,提起老家提起這個奶奶她就有一種畏縮的直接反應。
大了以後,她會躲了,從不會和紀奶奶單獨見麵,一年也說不上幾句話,活得比陌生人還陌生。
紀奶奶愛說土話,紀筠實際上隻能聽個半懂,她在上小學之前,一直是在H市的,周圍說的都是普通話,上小學之後也隻在老家待了三年,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言語,不親厚的奶奶,一切都讓她感到很恐懼,每天隻敢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期盼著寒暑假父母能把她接走。
紀筠也不是當初膽小怯懦的女孩子了,望向紀父:“爸爸,我們在老家有房子嗎?沒有房子哪裡來的家?回土裡去嗎?”
紀大伯紀小叔他們都驚呆了,隨後也覺得尷尬。
紀筠說的普通話,紀奶奶又不大聽得懂,指著紀筠說道:“她說什麼?”
紀大伯忙道:“沒說什麼,和老二說學校的事情。”
紀奶奶將信將疑,嘀咕:“說的什麼東西。”
紀母雖然心裡痛快,女兒說的也是她想說的,但老太太這脾氣,你要是和她懟一句,她能罵罵咧咧個三天,紀母也不知道女兒哪裡來的膽子,拉過紀筠道:“筠筠,思敏在做作業,你去看看她。”
紀小嬸道:“對對對,去看看她有什麼不會的,你成績好教教她。”
紀筠沒反抗,起身往裡麵走。
紀思敏聽見門口的動靜,趕緊把電腦屏幕給滅了,裝作寫作業的樣子。
發現進來的是紀筠,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問道:“怎麼了?”
“他們讓我進來教你作業。”紀筠把門關上。
紀思敏寫作業的地方就是她的房間,房間很小,放了一張床,右邊兩個衣櫃,再一個書桌就沒了,書桌上還放著電腦,給寫字的地方就更少了。
紀思敏神色不自然:“不用,都是老師講過的。”
紀筠也沒打算教她,現在的紀思敏還沒經曆過社會的搓磨,性格就是紀小嬸和紀奶奶的綜合體,脾氣大、性格扭。
紀筠從她放書的地方找了一本課外名著,坐一旁的小凳子上:“你自己玩吧,我不會說的。”
紀思敏這才放心地打開電腦,紀筠坐小凳子上看書,雖然是小學的課外書,聊勝於無,紀筠也就是在這邊乾耗著,不知道外麵的大人什麼時候能談好。
紀思敏見她真不管,放心大膽地玩了起來。
等紀思敏聊天看都累了,扭個頭,紀筠還在看書,紀思敏和這個堂姐一點也不熟悉,基本上隻有在過年的時候看到過,大部分印象來自家裡人的口述。
在奶奶口裡,紀筠就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白帶她了三年,嘴巴和籬笆似的,扒都扒不開。她媽也說過這個堂姐的性子,在紀思敏心裡,這個堂姐就是隻會讀書不會彆的。
紀思敏看著紀筠的側臉,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皮膚好白好細膩啊,睫毛好長,臉好小……
紀思敏忍不住想了想自己的臉,她長得像紀小叔,紀小叔是三兄弟裡生得最俊的,紀思敏生得也不差,雙眼皮高鼻梁,皮膚也白晰,可是看著紀筠又覺得自己差了點什麼。
一直到八點,紀父紀母才來喊她回去,她多少也聽得到一些外麵的聲音,大抵是紀小叔惹上了官司債,老盧這麼跑掉了,廠裡還有油漆錢之類的沒結賬,找不到老盧,但能找到紀小叔,就把紀小叔給告了上去。
“能怎麼辦,這打官司的錢還是得借啊,連個官司錢都付不起,哎。”紀父真是拿這個弟弟沒轍,都這麼大歲數了,連給自己打個官司的錢都出不起。
紀母毫不留情揭穿:“你那老娘就想著讓你出,她手裡能沒點錢,我們家一年少說給她好幾千,三個兒子兩個閨女,勇偉不算,兩個閨女肯定是給了的。”
紀父心裡頭敞亮,道:“我定多拿出個一萬,就當消個災,勇偉這債不能再多了。”
再多就是他們受牽連,紀大伯紀大伯母現在根本就不大想管,礙於紀奶奶,沒辦法。
紀大伯母當時都激動地喊了起來:“每回爛攤子就要找我們收拾了,這麼大的人了,誰家不過日子,老二來來回回地跑,也算是厚道了!”
紀奶奶臉就拉得老長,唱起了陳年老調:什麼我現在是老了,就你們三個兄弟,也不相互扶持……
扶持,怎麼不扶持,都把紀小叔架在用肩膀上抬了,他都走不動。
紀父紀母訂的酒店就是明天請親戚們吃飯的酒店,一家人難得睡個懶覺,睡到了十點左右收拾收拾下去。
就請了紀父的兄弟姐妹家和紀母的娘家人,中考不是什麼大事情,也就是意思意思。
訂了兩桌大桌,紀大姑紀小姑一家昨天沒有見,今天一見麵就給她手裡塞紅包,紀大姑性格比較直,行事也是雷厲風行,紀小姑是家裡頭學曆最高的,中專畢業,在當初普遍都是小學初中畢業的時代,紀小姑中專的學曆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嫁得也好。
紀小姑是一家公司的會計,丈夫是下麵一個鎮的公務人員,有些小權力,夫妻兩工作最體麵,在親戚裡也最受尊重,紀大伯母和紀小嬸就挺巴結她的。
而紀母最不喜的就是紀小姑,照她的話來說,就是心眼子和蜂窩煤一樣,以前他們家還住工地的時候,紀小姑就瞧不起他們。後來他們好了,在H市買了房買了車,又是另一副樣子了。
紀母姓張,娘家的哥哥在當地大公司做車間主任,日子是可以的,唯一不大好的就是酗酒,嫂子是外地人,在政府裡上班,不是編製工資不高,勝在安穩,她嘴皮子很利索,哄人有一套。
大姨婆家家底殷實,她公公是銀行裡的,現在已經退休了,丈夫做點小生意,做的還不錯,她自己開了一家咖啡廳。日子優渥,打扮得也很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