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目不忘的功夫,對於原王字跡的微妙變化,杜晏腦中都一清二楚,模仿起來自是費不了太大工夫。
“大王送來的密令,是安撫大將軍,承諾今後如王後誕下嫡子,便會立為太子。”
杜晏笑了笑,看上去充滿著惡毒的快意“我怎會讓這信落到外祖手中,便仿造大王的筆跡,寫了一封信,其中內容截然不同,這便是擊垮外祖心中最後防備的一擊。”
杜晏說完自己在其中使的計謀之後,望向成瑜。隻見對麵那人,眼神沉沉地看了過來,杜晏自覺目的已然達到。
如成瑜這等極具野心之人,對於心機深沉的對手,自然會多加防備。很好。
成瑜著迷地看著眼前的人,真是太耀眼了,他的長公主,他的公子晏,這讓他愈發想將此人握在手中。或許到了那一刻,比之問鼎天下還要快意幾分。
兩人各懷心思,相對沉默許久。
杜晏看著跳動的燈火,方才勉強壓抑下去的酒意又湧上來幾分“你現下要離開嗎?”
成瑜答“不急。”
杜晏一把推開身前幾案“我醉了。”
他醉酒同常人不同,他越醉頭腦反而越清醒,隻是清醒過後,又會突然睡意上湧,隨後便會陷入沉睡中。
在這危機四伏的邊疆,完全陷入沉睡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現下成瑜身邊反而成為最安全的地方。江國未亡,成瑜暫且就是最為可靠的盟友。
杜晏這般解釋聽到成瑜說暫且不離開之後,心中莫名湧上的安心感。
“我睡會,你守著。”杜晏直接倒在榻上,卻又覺得有些不舒服,“成瑜,我還沒淨臉。”
成瑜看著眼前人一本正經說著醉話,聲音中帶上了笑意,卻又極儘溫柔“睡,都交給我,公主……”
在迷迷糊糊中,杜晏感到有溫熱柔軟的觸感在臉上遊移,或許是成瑜在用濕布替他淨臉。
最後,那柔軟的觸感落在唇間,許久未曾離開。
杜晏覺得有些不耐煩起來,眉頭微皺,揮了揮手“彆吵我。”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似乎聽到低低的笑聲,帶著些許繾綣之意。
四月,大將軍兵敗醴城,原國大將軍戰無不敗的神話被打破,全國上下,人心惶惶。
原王卻覺時機到來,派出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軍隊馳援邊疆,並下令徹查兵敗一事,押解大將軍入都城。
都城之內人心惶惶,皆道原國的天,將要巨變。
原國的天,確實要變了。
原國君王的寢殿,被團團圍住,四處皆是肅殺之氣。
外殿,原王處理政務的案幾之後,坐著身子挺拔的少年。
杜晏停下筆來,將手中之物展開在原王眼前“父親,你看晏這手字,比之你來如何?”
原王頭發散亂,臉上皆是狼狽之色“逆子,逆子!如今邊疆戰事危急,你竟是不顧國之危難,乾出這等謀逆之事!”
杜晏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父親,長期同惠夫人母子那等蠢物廝混,竟是讓你……”
他搖了搖頭,見原王臉上怒意更甚,這才繼續“這一切,都是為了今日這一幕,特地演於你看的戲碼。你覺得如何?”
原王睜大眼睛,喃喃道“成國質子,是你放走的?大將軍兵敗,是假的?”
“然。”杜晏拿起一旁玉璽,在方才寫下的詔書上蓋下代表原國至高權力的印記。
“父親,你為原國嘔心瀝血這麼多年,也該頤養天年了。接下來,不若看看在晏治理之下的,盛世江山。”
杜晏說完,便轉身離去。
原王終於遏製不住滿腔怒意,臉色猙獰地就要衝向那道背影。然而他才邁出一步,就被數把長戢逼退。
大殿之門,緩緩關上,隻餘下原王癱坐殿中,本是意氣風發的君王,卻佝僂如同老者一般。
不久之後,原王連下數道詔書,一為罪己詔,稱因自身之過,才導致原國之危。
二為禪位詔,稱為贖罪,願退位專心為國祈福。原王之位,由嫡長子原晏繼任。
三則是解釋嫡長子原晏被當作女兒身養大的緣由。加之陰陽大家祁子所言,原國至高權力的交替,竟是未掀起任何風浪,就這般安然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