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來了。”杜晏沒有轉身,隻是看著黑暗中的一點。
“你邀我來,我怎能不來。”熟悉的聲音響起。
杜晏回身,看著立於門口的成瑜。屋內沒有點燈,然而今日月色很亮,他能看清眼前的人,麵容並不熟悉,依舊是混在使者團中那張平凡的臉。
“即便我易容成這般模樣,你果然還是能認出我來。”成瑜走上前來,在距杜晏一步之遙停了下來。
成瑜已是二十餘歲的青年,杜晏卻尚未完全長開,距離近了。杜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對方身影之下。
這種壓迫感,讓杜晏有些不自在,然而身為一國之君,卻又不應在此刻露怯。
杜晏微微抬頭,直視對方“成瑜,你明知道,你我終有一天,要兵戎相見。你為何還是要來?”
“今後會怎樣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如果我不來,定是會追悔莫及。”
杜晏終是無法再看向那雙眼睛,而是微微偏開頭去“這裡空無一物,不是長談之處。”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行至杜晏寢殿之中。片刻之後,侍女便準備好一切,恭謹退出,又將殿門掩上。
榻上案幾之上,小小的火爐之上溫著一壺酒,殿內燃起了數個炭盆,卻依舊不能完全驅走殿中寒意。
杜晏手中把玩著青銅爵,道“喝點驅寒。”
成瑜習慣性的伸手去拿酒壺,手指卻略微有些不聽使喚“離開許久,有些不適應此處的寒冷。”
杜晏非常自然地從他手中拿過酒壺”初次見你之時,倒是挺耐凍的。”
說罷,他抬手為成瑜將酒滿上。
成瑜低頭看了一眼杯中酒水“這似乎是第一次,喝到你為我所斟的酒。”
杜晏看他一眼“你如今已是成王,遠道而來即是客,我這個做主人的為你斟酒也是理所應當。”
成瑜笑道“那我自是不能辜負你的一番心意。”
兩人碰杯,隨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儘。
杜晏又抬手將酒滿上,問“自成國國都自此,往返之間便是兩月時間。國君不在朝中,你不怕朝中出什麼亂子。”
杜晏其實也能猜出幾分,成瑜敢如此行事,定是留有後手。他也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想過要得到什麼答案。
成瑜卻是並不隱瞞,他自懷中掏出一小小瓷瓶,抹在脖頸同臉的交接之處。片刻過後,他便自臉上揭下一片□□來。
成瑜熟悉的臉,出現在杜晏麵前,他開口解釋“我手下死士有的身形同我一般無二的,戴上麵具之後,便可替我坐鎮王都一段時日。”
杜晏從成瑜手中接過麵具,細細端詳“你手下能人異士倒是挺多。”
成瑜道“當初是你將我帶至聚才樓,我才得以在暗地裡收服如此多的客卿。現在想來,是否從那時起你就在謀劃著送我離開並助我即位之事?“
杜晏道“你想太多,我不過是好奇罷了。”
成瑜但笑不語,並不戳穿對方的嘴硬,他又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過去的事情,以後再談也罷。我來隻是想問上一句,你信中所言,可是心中所想?”
杜晏沒有接那封信,也沒有回答成瑜的問題。
他沉默半晌,終究歎了口氣“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如今你我之境地,最終都是一樣。”
“你……”成瑜開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覺得一陣劇烈的暈眩感傳來。
成瑜以為自己是醉了,揉了揉額角,那暈眩感卻是絲毫沒有緩解。他隻覺得眼前的人漸漸模糊起來,那人望過來的眼神,比之窗外的冬夜尚要冰冷幾分。
他看了一眼杯中酒,忽然明白了些什麼,苦笑一聲,卻終究沒有再發一言。
杜晏看著倒伏在桌上的成瑜,在榻上坐了半晌,這才輕輕擊掌,喚來殿外侍衛將成瑜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