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看了一遍,對林三叔道:“炕太小, 這炕櫃放不下。弟妹一直跟大嫂爭這個, 你抬回去給她使吧。”
當初分家趙全美霸占她的嫁妝,表麵說得好聽, 其實還是威脅, 她想房子都被占去, 這點家具也沒什麼,索性都給她換平安。
林三嬸看二嫂不要,她就跟趙全美爭, 自然爭不過。林三叔家隻有三個閨女, 被趙全美明裡暗裡不知道笑話多少, 慣常笑話的就是“老二家倆羊癲瘋都比你家仨閨女強”, 一罵罵倆, 為此鬨得不說話。
既然和大房鬨掰,那二房三房自然要多團結些。
她和三房並沒有矛盾,有也就是閨女被趙全美挑唆覺得三嬸不好, 鬨過一點不愉快。
林三叔見她不像客氣,便道:“我拿工分和你換。”
他兩口子能乾, 三個閨女也能幫襯, 吃飯比小子少多了,所以家裡也還寬裕的, 拿工分換個炕櫃,婆娘很定樂意,她到如今還惦記沒個合用的炕櫃呢。
乾部們看矛盾解決差不多, 都各自散去,老書記還得去看看林富金,估計得開介紹信去公社衛生院接骨,村裡看不了。
周自強在院子裡瞅陸正霆,“你還挺能。”
套小馬駒、套牛犢的那本事,可不是誰都能學會的。
陸正霆看著他,不接話而是跟他道謝。
周自強扯著嗓子,臉上有些不自然,“謝我什麼?我照顧菀菀是應該的。她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和我一起玩兒呢。”
陸正霆看他表情,笑了笑。
這時候林菀過來,“強子哥,我要買品相好的草藥,你幫忙發動村裡孩子們,挖了草藥交到我娘家來。”
周自強驚訝地看著她,“菀菀,你真懂醫術啊?”
林菀:“那還有假,我學呢。”
周自強見她那般自豪,也笑起來,“成,你說個收草藥的標準,什麼樣的貨,多少價格。”
林菀就回憶了一下,說了一些常見草藥,地黃、荊芥、防風、紅蓼。益母草等她都要,反正係統不嫌棄。大批量的收過來,她可以挑選以後能入藥的,現在她有係統幫助,能夠從一大堆裡準確地挑出藥性最好的。
她又溝通39幫她補充一下。
周自強皺眉,“這差不多的野草你都要啊?牲口和豬都不稀罕吃,你可彆虧本啊。”他不懂這個,因為林菀說的很多都是野外隨處可見的,要是孩子們挖這個,比給牲口割草還省事呢。
林菀笑道:“當然不會。一大堆也就一分錢兩分錢的。”
周自強就告辭先去找孩子頭兒說這事兒。
一般鮮的十斤到二十斤能賺一兩分錢,看品種和藥性。不過社員們不懂藥性,也不太分得清,基本都混在一起,所以價錢會低不少。就算這樣,孩子們也樂意,畢竟這是額外賺的。他們給村裡割草喂牲口,一大筐草是兩個工分,不給錢,鄉下社員要賺分現錢不容易。
等周自強等人走後,林菀和陸正霆商量住一宿。今天這麼大的事兒,她得留下安排一下,給爹娘穩穩。
她拿了本子給他看,卻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看呢。他看她的時候格外專注,漆黑的眸子讓她有點暈,她笑了笑,晃了晃本子,“看這裡啊。”
陸正霆依然盯著她,“我想看看你說什麼。”
林菀驚訝地看著他,“看看?”她恍然大悟,“你想學讀唇語?”
這可不容易呢,畢竟口型和聲音不一樣,發音有諸多不同,口型卻很多近似。
要讀唇語,單純靠讀自然不行,需要對一個人的說話方式有所了解,知道那人的常用詞等,這樣就事半功倍。
林菀便湊近他,放慢速度,緩緩道:“住一宿。”
陸正霆看得分明,卻故意說錯。
林菀很有耐心地繼續說,儘量讓他猜到。
她唇瓣紅潤嘴角微微上揚,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溫柔的感覺,甚至是她不自知的溫柔,她看向他的眼睛清亮含笑,讓他心裡浮上酥酥的感覺。
他忍不住想抬手碰觸一下她的嘴唇,感受一下它們的溫度和嬌嫩。
不過,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沾染上她溫潤的氣息時,他立刻撤了回來。“住一宿?當然能,咱家你說了算。”
林菀驚呼,“你猜對了!你太了不起了!”
他本來就能根據他的情緒猜一些簡單的句子,比如她驚訝、疑問、生氣等,他都會感受到。但是,今天這句話卻是不涉及情緒的,他竟然也讀對了,真了不起。
陸正霆清冷的眉眼染上些許柔軟,“隻能讀親近的人,彆人不行。”
林菀慢慢地說:“我們多練!”
陸正霆:“好。”
林菀就去跟爹娘說。
林母怕委屈了女婿,畢竟家裡這樣的條件呢。林父就說去三叔家借住一晚,他們家兩盤炕,到時候讓陸正霆和三叔一炕,林菀跟著三嬸和妹妹們。林母又怕閨女和三嬸不對盤,到時候鬨脾氣。
林菀立刻打消他們顧慮,“娘你放心,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不會再耍脾氣的。”
三嬸雖然有毛病,但是人不壞,趙全美卻是壞得很呢。
解決了住處,林菀又說晚上請老書記、周隊長、林會計他們吃飯,畢竟幫了忙都是人情。
兩人也同意,擱以前他們不做這個想法,家裡吃沒的吃,哪裡好意思請客啊。
今日拿回林菀的聘禮,裡麵有糧食,另外當年林富強結婚借的錢也還了,有錢有糧才有底氣。
隻是沒魚沒肉,總覺得沒個請客的樣子。
林父:“誰家有那不下蛋的雞,咱去買一隻來,到時候連肉帶湯加上菜燉一鍋,客人吃,孩子們也跟著改善改善。”
林父從少年時候在外麵跑,也算有見識的,隻要手裡寬裕向來不摳搜,也會安排吃喝。
林母:“後頭他嫂子家,有隻母雞總抱窩,去年就不下蛋了,她整天說殺了也沒舍得。我去問問。”
林父就說他去跟三弟說一聲,順便去推磨,“閨女愛吃你擀的麵條,我多推一些麵,你順便買些雞蛋回來做澆頭。”
兩人商量著請客的事兒,多少年沒這樣的機會了,看看院子裡的閨女和女婿,夫妻倆很是感慨。
他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跟做夢一樣呢。閨女真是不一樣了啊,嫁人以後懂事了。
不過想想她是被陸正琦那混蛋傷了才不得不懂事的,兩口子也心疼,然後對陸正霆也就越發感激。
林父:“哎,就是腿腳……”
林母:“我看他比多少腿腳好的還頂事呢。菀菀跟他,也算是誤打誤撞,兩人的緣分。”
林父也就不糾結了,“說的也是,正霆是個好男人,有擔當會疼人,你也多囑咐囑咐閨女。”
可彆再惦記那個混蛋,要和陸正霆好好過日子。
林菀在院子裡和陸正霆說晚上請客的事兒呢。
陸正霆:“行,我幫你邀請老書記他們。”
林菀笑起來,他咋這麼善解人意呢,雖然她肯定也可以請來,但是陸正霆請就會更正式一些,畢竟現在大家都覺得陸正霆可以幫她娘家撐腰。
陸正霆看著她,“走吧。”
林菀:“外麵不好走,坐驢車吧。”
她和爹娘說一聲,讓小明光在家裡,她和陸正霆出去走走。
小明光一言不發,站起來就跟上,走了兩步回頭看看自己的小包袱,見林菀的布包也在那裡呢,他又扭頭跟上。
林菀看他那樣,就任由他跟著。
出了門,陸正霆要去套車,林菀跑過去,“我來。”
陸正霆就教她。
驢很溫順,林菀按照陸正霆的指令吆喝它,套好驢車,陸正霆單手把小明光拎上去,自己也收了雙拐坐上去。
毛驢是釘了腳掌的,走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塔塔聲。
路上不少人,遇到他們都熱情地打招呼,看向陸正霆的眼神也敬畏起來,再不是之前看指指點點的樣子。
才這半天的功夫,林菀和陸正霆已經出了名,都說林啟楨家那閨女可了不得,現在又潑又利,她女婿更厲害,彆看是個殘廢,打人可不含糊。
他們先去村外看看,林家溝的南邊多地,北邊卻地少小山頭、丘陵多,那些小山頭和五柳大隊不同。
五柳大隊可以種梯田,他們的很多都荒著,上麵雜草灌木叢生。
陸正霆問林嵐:“這山頭以前是不是有樹”
林菀想了想,“以前有棗樹、板栗、柿子樹來著,後來總搞事就荒了。”她對著他慢慢強調一遍關鍵詞,這樣就不需要麻煩想寫字。
之前又是煉鋼鐵,又是反帝反修、割尾巴的,中醫、果園等都受到波及,元氣大傷以後,有些村就不愛弄,誰知道明天是什麼政策?
陸正霆:“現在可以把園林再養起來。我們村的山楂就不錯。”
林菀眼睛一亮,“你說的對極了!”
她爹懂這個啊,正好可以給大隊幫忙賺工分。不過她又擔心大隊不同意。
陸正霆讓她不必擔心,再搞運動,城裡人還是要吃這些乾貨的,隻要鄉下乾部不一刀切,不懂政策亂發揮,基本就沒問題。
現在生產的事兒基本都是生產隊長安排,書記批準,隻要完成公糧任務,公社不太乾涉。因為大Y進的時候,公社乾部不懂農業,卻瞎指揮農民種地導致不少麻煩,後來糾正過來,生產還歸大隊自己安排。
他觀察過,村裡大隊有副業,這說明大隊長和書記不是那種死守教條規矩的。
他們在大隊找到周大隊長,他正指揮男人們修農具、倉庫,見到陸正霆就領他們進了屋裡。
陸正霆就跟他聊果園的事兒,林菀負責幫忙寫。
周隊長有顧慮,怕政策變到時候白忙活,畢竟果樹不是短期收成。
陸正霆:“紅棗、板栗都是重要物資,城裡有收購任務的。”
其實上頭從來就沒有說過不許鄉下栽種果樹,要求把果樹都毀掉,不過是有些不學無術靠旁門左道爬上去的草包喜歡斷章取義,導致政策越來越扭曲。現在文化運動隻管文化,鄉下種地是不受波及的。
陸正霆平時在大灣村不管事兒,卻喜歡讀文件和報紙,他觀察敏銳,總能發現一些彆人看不到的問題。
周隊長想了想,“可以試試。”如果行的話,他當然樂意。
陸正霆又說自己嶽父護理果樹,舉賢不避親,可以讓他帶著幾個社員試試。
周隊長被他說得很意動,果樹雖然不好養,但是養大了年年能換錢,而且種在山頭不占地。
陸正霆:“不如周隊長晚上到家裡來吃飯,可以好好聊聊。我這就去請書記爺爺和會計。”
周隊長:“咱們說事歸說事,吃飯還是算了。”林啟楨家那樣,凡是有點同情心的都是願意多給他們點,不會去占他們的便宜。
林菀笑道:“大爺,強子哥就和我親哥一樣,小時候我吃你們家多少東西,現在回門,你們一定要來吃頓飯。”
周隊長尋思一下,去就去,也沒啥,反正已經給他們撐腰,就算不去有人該說啥還是會說的。
這樣的話,林啟根父子幾個也得掂量一下,以後也不敢給林啟楨家使壞。
他就說一會兒他去叫書記和會計,他們在西丘那片,他一會兒要過去。
說定了,陸正霆就和林菀帶著小明光回家。
周隊長尋思這閨女現在不賴。當初婆娘還尋思強子和菀菀那麼好,不如讓她當兒媳婦,他不同意。第一林菀娘家那樣,終歸會拖累閨女。第二林菀這閨女,有些糊塗,雖然不跋扈,但是不太拈得清。第三,她對陸正琦那麼迷戀,嫁給強子那不是欺負強子嗎,當然不行。
現在看看,這閨女嫁人以後倒是改變很大。可能是被逃婚受了打擊,終於認清現實。這是好事。周隊長也為她高興。
林菀三個回家。
林母已經從後頭買了一隻母雞。這時候糧食不充足,雞都散養,肉結實有嚼勁,尤其老母雞。不過個頭也不大,五六毛錢一斤,三塊錢就能買一隻。雞毛還能攢著勒風箱、**毛撣子,也不浪費。
當然,三塊錢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小事兒,一般人家除非辦大事,不會去買隻雞吃。
所以林母買雞回來的路上,沒少被人行注目禮,羨慕的嫉妒的,感慨的,什麼樣的都有。自然也有說酸話的,覺得他們那麼窮,居然買雞吃,這是要擺譜啊!
林母不管彆人說什麼,倆兒子有病,男人身體也不好,她早就習慣不看彆人眼神不聽彆人閒話,否則一天都活不下去。
林菀幫著母親,燒水、殺雞、燙毛拔毛,收拾利索,然後斬塊燉上。
林三嬸也來給她送菜,菜園裡自己種的扁豆、茄子、洋柿子之類的,用小筐子裝了一筐子,還送了十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