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霆穿好衣服,感覺身上不似上午那麼疼,知道是林菀給他推拿針灸的效果。隻可惜她推拿的時候手法太到位,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後來居然一點感覺也沒。
陸正琦看他要下地,就上前扶。
陸正霆抬手隔開,“不必。”
陸正琦收回手,“三哥,你、你的腿是不是惡化了啊,為什麼不去縣醫院?”
陸正霆一直低頭垂眼,根本看不見他的唇自然也不知道他說什麼,也就不會有回應,他徑直坐上輪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動作居然輕快一些,不像以前那麼費力。
陸正琦幫他推輪椅出門,在門口碰到回來的林菀。
陸正琦看著她,“三哥醒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三哥的腿到底如何了吧?”
林菀沒理睬他,而是跟陸正霆笑了笑,俯身檢查他的腿。
陸正霆握住她的手,“等我一下。”
林菀知道他的意思,便去廚房熱一下飯菜。
等她熱好飯,陸正霆和陸正琦也從外麵回來。
陸正霆洗手洗臉,看向陸正琦,“你今天請假?”
陸正琦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陸正霆的腿,“我聽說你腿疼得厲害,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陸正霆:“我很好,沒事。有你嫂子和金大夫呢,你隻管忙你的去。”
陸正琦看他麵色如常,沒有病情惡化的那種憔悴、恐慌,心裡也犯嘀咕。晌午他回來辦事,恰好聽大嫂二嫂說三哥的腿疼得不行,林菀在給他治腿,他覺得林菀胡鬨,一衝動就跑過來。
他自忖了解林菀的性格,覺得她不是個善良的女人,認定她不可能對三哥真心好。尤其他在縣城碰到她和胡向陽拉拉扯扯,他心裡就越發不舒服,更覺得林菀不可信。
她為什麼不給三哥治病?和那個胡向陽有沒有關係?
陸正霆坐下和林菀吃飯,看他杵那裡不走,淡淡道:“還有事?”
陸正琦:“三哥,我……”
陸正霆:“你要是沒吃飯就坐下吃,要是吃了就去忙,不要杵這裡。”
陸正琦捏著拳頭看向林菀。
林菀瞥了他一眼,“你有話就說,不用藏頭露尾的。”
陸正琦攢緊了拳頭,很想質問她和那個胡向陽是什麼關係,不過他怕當眾問讓三哥傷心,還是算了,畢竟三哥那麼喜歡她。他抬手撓了撓後腦勺,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算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
林菀把筷子拍桌子上,“陸正琦,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我好自為之?”
一般來說,奉勸對方好自為之的時候,都不是什麼好事。
她做了什麼就讓他當著她男人的麵說這樣的話,今兒不說清楚,打斷他的腿!
陸正霆雖然沒管弟弟說什麼,卻一直留意著林菀的情緒,看她動了氣,他的臉色就沉下來。
他回頭看向陸正琦,“過來把話說清楚。”
陸正琦站在門口,逆光而立,他盯著林菀,“林菀,我說什麼你自己應該清楚,縣城的事兒,我不希望三哥知道。”
他以為陸正霆聽不見就不會知道他說什麼,所以說話有點肆無忌憚。
林菀冷笑,霍然起身,“來,你好好說說縣城什麼事兒?”
陸正琦卻又不說,一副給她留最後一點麵子的樣子。
陸正霆冷冷道:“說!”
陸正琦搖頭,他從褲兜裡掏出帶著的鉛筆頭和小本子,寫了句話給陸正霆,說自己去縣城見了江映月,恰好遇到林菀,發生點口角,卻沒提胡向陽。
陸正霆掃了本子一眼,又抬眼瞥他,淡淡道:“你嫂子才不管你和江映月還是江映日的,不要煩她。”
陸正琦便轉身走了,自覺給林菀留了麵子。
林菀:“你回來!”
陸正霆握住林菀的手腕,安撫她,“不要生氣。我信你。”
他不管林菀是在縣城刁難江映月還是誰,反正他支持她。
林菀哼了一聲,“以後不許他來。”
陸正霆笑著點頭,“你說了算。”他凝視著她,緩緩道:“隻要你彆生氣。”
她笑起來像陽光灑滿花田一般燦爛,他舍不得她生氣。
林菀:“我才不生氣呢,我就是想揍他!”她把自己在縣城又遇到胡向陽的事兒告訴陸正霆,“他倆一樣煩人,都自以為是!”
她隻是和親近的人順口吐槽自己遭遇極品,並沒有想什麼,更沒有額外表達什麼的意思。
陸正霆還是感覺到了壓力,她這樣優秀美麗,有男人喜歡是很正常的。如果他是一個健康的男人,他並不會在意,他自信可以擊潰他們,可現在他是一個殘缺的人,這些無形中給了他壓力。
雖然胡向陽幼稚不成熟,就是個橫衝直撞的冒失鬼,可他年輕英俊、健康、敢愛敢恨、充滿活力,有著自己無法比的優勢。
他突然覺得雙腿疼起來的感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疼痛能讓他站起來,可以讓他理直氣壯地趕走覬覦她的男人,那他願意痛得再徹底一些。
林菀發現她說完胡向陽以後他有些不對勁,雖然表麵如常,眼神卻涼了兩分。
她朝他笑了笑,用手指點點他的手背,“想什麼呢?”
陸正霆抬眼看她,目光幽沉,對於他這種感情含蓄內斂的人來說,有些話可以對不相乾的人說,可以寫出來,就獨獨不能對著她說。
沒有胡向陽還有李向陽陳向陽,她那麼優秀,總會有人前赴後繼,除非有個配得上她的男人站出來主張自己的權力。
他們雖然有結婚證,有有資格這樣,卻沒有底氣,因為結婚證隻是對她的束縛而已,並不公平。
除非他能徹底站起來,隨時陪在她身邊為她擋風遮雨,否則他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行使那份權力。
他不舍的束縛她,如果她有要求,那他一定會放手。
他知道自己這樣想其實很虛偽。
因為他得用全部的自製力才能說願意放手,可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他一點都不舍的放手。甚至會很陰暗地想,什麼胡向陽、李向陽之類的敢覬覦她,他就打斷他們的腿。
如果她看上彆的什麼男人想離開他,他就把她囚禁在身邊,讓她哪裡都去不了。
他心中的暴戾轟然迸發,俊容瞬時冷峻下來,眼神都變得冷冰冰的。
林菀被他突然冷酷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陸正霆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立刻垂眼,再抬眼看她,眼神已經恢複了溫柔平和,緩緩道:“我在想胡向陽雖然魯莽,眼神卻好得很。”
林菀盯著他的臉看了三秒鐘,果斷朝著自己心儀的鼻子捏去,他的鼻梁怎麼那麼挺,線條怎麼那麼好看,早就想捏捏看了,讓你嚇唬我!
陸正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想,她是真的挺喜歡他的臉,如果腿好不了,是不是還能靠臉□□她。
他凝眸瞧她,想看看有幾分可行性,嚇得林菀趕緊投降,“快吃飯吧。”
看她突然染上紅暈的臉頰,陸正霆笑起來,那些陰暗的想法也煙消雲散。
就這樣,轉眼過了中秋節,秋收依然忙碌,陸正霆的腿套卻適應得不錯。
現在,他每天綁著腿套最長能站十分鐘,雖然還不能走,隻要自己站得住,走也是早晚的問題。
於是除了睡覺,他不肯再解下來,而是配合輪椅每個小時都起來站兩分鐘。
這日吃過晌飯,金大夫讓陸正霆幫他一起給陸長艾拔牙。
拔智齒跟其他牙齒不一樣,尤其那些長歪的,不但需要技術還需要力氣。這一點金大夫覺得林菀沒有優勢,所以他讓陸正霆幫忙,兩人研究兩天今日正式給陸長艾拔牙。
前幾天陸長艾疼得臉都腫了,再也忍不住,現在消腫就要拔掉。
林菀躲在醫務室角落裡繼續練習她的金針撥障術,她已經準備好撥障的金針、撥子等小工具,隻要在係統模擬練習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成功率,她就可以給人動手術。
目前她已經從頭到尾成功模擬了三十八次,一次都沒有出錯。
如果是其他大夫,想要訓練這門技術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現實的眼球模型跟真正的患者有著很大的區彆。可她的係統模擬真人情況卻是最佳金手指,等於直接讓她積累實戰經驗,彆人幾年做不到的,她集中訓練一段時間就可以。
又一次成功之後,她開心極了,跑過去給陸正霆打手勢,“過兩天去林家溝。”
她要去給那位大娘做手術!
陸正霆看她開心的樣子點點頭,“好。”
隨著他話音落下,握著牙鉗喙把一顆爛得差不多的智齒丟在托盤裡,“好了。”
金大夫立刻把棉球塞在傷口處,“咬住啦,日頭往西兩摣再來換一塊咬。”
陸長艾捂著嘴啊啊啊,麻藥珍貴,金大夫沒舍得給他打足量,所以他疼得要命。
現在條件有限,鄉下拔牙都是不拍片不驗血的,公社衛生院也是直接拔。所以,拔牙好不好,就隻能看大夫的技術如何。
陸正霆玩刀具槍械是好手,用鉗子自然也知道如何使力,幾次訓練以後就可以做得很好。再者陸長艾的牙已經糟得不行,拔牙的時候也就省了很多麻煩。
這時候陸正霞和陸正金領著幾個人進來,她大聲道:“金大夫,咱們大隊接收了一批知青,這五個要在醫務室學習,麻煩你照顧一下。”
金大夫皺眉,“要學習怎麼不去公社,在這裡能學什麼?”
陸正金道:“咱們大隊一共接收了二十二個,這五個學赤腳大夫,其他的當老師的、上工的都有。這可是縣、公社、大隊的安排,書記讓我帶過來的。”
那邊林菀和陸正霆正在說話,看著進來的幾個人裡居然還有自己認識的。
江映月,終究是下鄉來了。
胡向陽,又是什麼情況?
陸正霆覺察她的異樣,扭頭看過去,就見胡向陽呲著大白牙朝著林菀嘿嘿笑,一副非常驚訝的模樣,“林大夫,好巧啊。”
陸正霆頓時麵沉如水,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