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踹牆?怎麼回事?
林母都有點亂套了,女婿的腿難道這是好了?她想點燈下去看看, 又怕小兩口尷尬。反正女婿生氣發火也不打媳婦、不吼媳婦兒, 好像也沒啥。而且聽她閨女嘀嘀咕咕那樣,好像在哄呢, 林母硬生生忍住, 躺回去還默默祈禱小兩口趕緊和好。
林菀好不容易把陸正霆給弄回炕上,一上炕他就沒了知覺。
林菀噓了一口氣, 幸虧沒在炕前昏過去, 否則她可弄不動他。她趕緊給陸正霆把衣服脫掉, 腿套解下來,檢查一下他腿腳都好好的沒受傷。她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可把你能耐了。”
一催眠就換了個人, 你這是有多壓抑本性?
林菀累得不輕,也是倒頭就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 陸正霆一下子驚醒, 他仿佛做了個夢,夢裡一腳把誰的腿給踹斷了
他動了動, 臂彎裡攬著個柔軟的身體,鼻端是熟悉的幽幽清香,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他長舒了口氣, 還好是做夢。
他緊了緊手臂, 摟著媳婦兒繼續睡覺。
第二天一早,陸正霆醒了,滿室亮光。
他蹙了蹙眉, 難道昨晚上沒掛草簾子?不對啊,睡覺之前他親自掛下來的。
他垂眼看了看懷裡的林菀,她縮在他懷裡睡得跟小貓兒一樣香。
他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按照慣例他會等林菀爬離他的懷抱再睜開眼醒過來跟她說早安,不過今日改了,他一直在看她,大手還一下下地摸著她柔軟的發絲。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身上會有一種淡淡的幽香,非常好聞,讓他著迷。
因為室內光線太亮,林菀也醒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暗搓搓地爬出他的懷抱,裝作兩人相安無事的樣子,可惜陸正霆這一次沒配合,不但不鬆開手臂反而攬了攬將她更緊地貼進懷裡。
林菀:“!!!”
她悄悄抬頭看看,陸正霆緊閉雙目,睫毛安安靜靜的沒有醒來的跡象,她舒了口氣,繼續往外溜。
“你要去哪裡?”沙啞微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帶著清晨的慵懶和隨意。
林菀花癡了一秒鐘,感覺耳朵要懷孕了,這個男人有著不自知的性感,簡直要命。
她趕緊笑了笑,把被子拉起來一點貼在自己胸口,指了指他,“你睡覺真不老實,睡著睡著就搶我被子。”
你搶我被子,我可不就跟著過來了麼。
陸正霆盯著她紅潤的唇,睡了一宿更加口乾舌燥,他輕笑,“媳婦兒,這是我的被子。”
林菀臉頰一紅,扭頭看到自己的被褥可憐兮兮地亂在角落,似乎在嘲笑她呢。
她乾笑兩聲,趕緊爬起來,這能怪她嗎?隻能怪他太好睡!抱著不要太暖,不要太有安全感!
陸正霆起身先把腿套綁上,“嘖”,他驚呼一聲。
林菀聞言立刻看過去,“怎麼啦?”
陸正霆:“媳婦兒你睡覺不老實,又踹我了。”
林菀:“不可能!”我縮在溫暖的懷抱裡,睡得不要太爽,才不會打拳呢。
陸正霆指了指自己的腿,那裡一片烏青,“你看。”
林菀揚眉,“嗬嗬。”你腳青了,你咋不看看鐵鍁的腿斷了呢?鐵鍁太難了好吧。
陸正霆微微蹙眉,頭依然低著,卻抬眼看她。
從林菀的角度看過去,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眼神有點委屈呢,不是吧,他這是在變相跟她撒嬌?她伸手輕輕摁了摁,“有點厲害呢,今天不要練習,好好歇歇。我去找跌打藥酒給你摸摸。”
陸正霆拉住了她的手,搖頭,“不用,一點小磕碰沒什麼。”
林菀聽見她爹娘開門出來,還是要了劉寄奴藥酒。這是她自己配的跌打藥酒,活血散瘀、消腫止痛,還能止血。她倒了一點藥油在手心,給陸正霆把淤腫的腳和腿部搓一搓,這樣一天就能好,否則起碼得幾天。
陸正霆看她,“我這到底怎麼腫的?”
林菀:“可能是腿套磨的吧。”她指了指腿套,讓它背鍋。
陸正霆:“不會,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林菀:“彆說了,都怪你。讓你不要站那麼久,超負荷了。”
陸正霆看她嬌嗔的樣子,水眸明潤,眼波流轉,心裡癢癢的,既然她非要岔開話題他就閉嘴了。
林父去拿草幫林母燒火做早飯,林母則站在門口往裡看看,小兩口在炕上搓藥呢,這是好啦,她喜滋滋地走了。
陸正霆看到她的背影,詫異道:“娘怎麼了?”
林菀:“稀罕你唄,這可是親丈母娘。”
你老嶽母不知道多稀罕你呢,生怕你受委屈,怕你生氣。
陸正霆笑起來,深邃清俊的眉眼一瞬間帶上了十分的少年氣,身體前傾,低頭,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林菀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她抬頭瞪著他,“陸正霆!”
陸正霆綁好腿套,開始穿衣服,為了不讓媳婦兒太過害羞,他放棄了讓她幫忙穿褲子的打算。
林菀撇嘴,把藥酒放在窗台上,這人越來越離譜,昨晚上抽風要騎馬跑路,被抓回來就踹鐵鍁,這會兒又調戲她,眼神裡都透著壞!
再也不是那個表麵冷淡克製禁欲內心敏感的男神了。
陸正霆熟練地站到地上,雙手去扶輪椅想坐上去,結果昨晚忘記把輪椅的刹車放下,一推那輪椅往後退去,他身體瞬間跟著前傾。陸正霆雙臂發力,雙腿下意識地跟著邁進,然後坐在了輪椅上。
後麵的林菀看呆了,剛才陸正霆他、他是往前邁了一大步吧。
陸正霆坐在輪椅上,微微仰頭看她,“怎麼啦?”
林菀:“你剛才……走了一步。”
陸正霆也愣住,“真的?”他雙手握著扶手順勢站起來,然後試著往前邁步,可是不管他腦子裡怎麼說邁步邁步,那腿就是不動。
林菀:“彆急,順其自然就好。”
陸正霆麵色平淡,心裡急得不行,可惜不管他如何努力,還是邁不出去。
林菀怕她在這裡會讓他沒麵子,就主動出去洗漱,做做早操。
陸明良和小明光也起來,他倆跑馬廄後麵的尿桶去撒尿,回來小明光就看到了那被踹斷的鐵鍁。
陸明良跟著看過去,“啊,誰搞破壞?”
昨天晚上他們掃院子還用鐵鍁鏟過鳥糞呢,怎麼這會兒就斷成兩截?
陸正霆推著輪椅出來,就看他倆在那裡“破案”,“怎麼啦?”
小哥倆拖著鐵鍁給他看,“三叔,不知道誰昨晚上來把我們鐵鍁弄斷了。”
林母一直留意著女婿的舉動呢,怕他害臊,立刻過來打圓場,笑道:“都是我昨晚上沒放好地方,昨晚上小光爹出來給絆倒,磕斷了。”
小哥倆點點頭,這樣啊,那沒事了。
陸正霆卻愣住了,昨晚上給他絆倒?昨晚上他什麼時候出來了?
林母卻不知道他能讀唇語,隻以為他聽不見,還拍拍他安撫他不用害羞,孩子們啥也不知道。
林菀洗漱,見狀走過來,“找根換上吧,要不沒法用了。”
林母:“你爹換就行。你老實告訴娘,你昨晚咋哄的女婿,怎麼給他哄得要騎馬走了呢?還發這麼大的火。”她和女婿也熟悉了,女婿是什麼性格看得一清二楚,雖然看著為人不熱情有點冷,可實際性子寬厚,尤其疼媳婦兒,對她閨女真是一句重話沒有,隻會捧著。昨兒肯定有事,閨女不說實話。
林菀心虛地扭頭看陸正霆,他正在練習站立,朝著她笑了笑。
他聽不見,林菀自然也不怕他,她對林母道:“娘,真的沒有啦,你彆多想了,他就是鬨鬨小脾氣,一會兒就好了。不是故意踹的,是不小心絆倒的。”
林母點了一下她的腦門,“你就跟著我溜縫吧。”她進屋去繼續做飯了。
陸正霆站在那裡,滿腦子的???,騎馬走?踹鐵鍁?絆倒?發火?鬨小脾氣?
她們在說什麼?每個字他都讀懂了,可連起來他一個意思也沒理解。
是在說他?
他什麼時候鬨小脾氣了?什麼時候發火了?他會對林菀發火?他舍得嗎?打死他自己也不會對林菀發一丁點火啊。
嶽母不是親嶽母嗎?為什麼要編排他呢?
林菀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麵沉如水,一雙眼獵豹一樣盯著自己,冷沉沉的沒有什麼感情。她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趕緊轉身走了,他不可能知道的,所以自己不需要心虛。
吃過早飯林菀林父趕緊去果園上工,陸明良和小明光要跟著林菀去醫務室玩兒。
林菀背上自己的書包,看陸正霆沒有要動的意思,她跟他招招手,“走啦。”
陸正霆:“你先走。”
林菀詫異地看著他,這是要搞事兒啊,陸正霆居然會不和她同進同出?“你乾嘛呢?”
陸正霆:“把馬留給我,我想回大灣村一趟。”
林菀更納悶了,他自己回大灣村,他要乾嘛?她搖頭,“要是沒有急事,過幾天我們一起回去。要是有急事,你告訴我我幫你辦。”她拿出紙筆飛快地劃拉關鍵字。
陸正霆:“哦。”
你哦什麼你哦,林菀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勇敢又飛快地在他頭上胡擼一把,“你乖。”
林母正在刷碗呢,差點把碗給打了。
陸正霆垂下眼睫,對林菀道:“你們先去,我等會去醫務室。”
林菀看他是鐵了心不想和自己一起走,隨便他,她領著小哥倆先過去。
看著娘三個離去的背影,陸正霆抬了抬頭,讓陽光照在自己的臉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調轉車頭看著堂屋刷碗的林母。
林母隱約覺得有點不安呢,她朝他笑了笑,趕緊刷碗好躲開。
陸正霆:“娘,我想和你說點事兒。”
剛要躲開的林母頓了頓,回頭看他,“等等啊,我給他倆吃藥。”她笑著打了個手勢,趕緊去拿藥給大哥二哥吃。她心裡嘀咕女婿要跟她說啥?難不成是還和閨女鬨脾氣?
她磨磨蹭蹭的,可就拿個藥而已,很快就做完,她探頭瞅了瞅,女婿坐在堂屋門口愣是做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架勢,那個沉穩勁兒真是可靠。
她走到堂屋,站在門口,“正霆啊,有啥事?”
陸正霆雙手十指交叉,看起來輕鬆愜意,一點都不緊張,“娘,昨晚上……”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林母。
林母心裡一咯噔,頓時有些扛不住壓力。
在她看來,女婿雖然劍眉星目長得很俊,可他眉濃眼深,而且眉梢眼角是微微上挑而不是下垂的角度,他鼻梁高挺,唇雖然不薄但是唇角平直。這樣的相貌讓他笑的時候眼裡有光,唇角微揚非常親切,可不笑的時候,尤其他盯著人看,那眼裡射出來的就是冷光,帶著懾人的力量,讓人心裡發虛。
林母想笑,愣是沒笑出來,“昨晚上啊……”
陸正霆:“我騎馬要走……後來還踹斷了鐵鍁……?”
“沒事,沒事,小兩口哪裡有不吵架的,都是炕頭打架炕尾合嘛。”林母笑得很乾,連說帶比劃的也不知道女婿聽懂沒,她趕緊拿了個粉筆頭在門板上劃拉。
陸正霆抿了抿唇,斟酌一下措辭,“我有沒有對菀菀不好?”
林母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娘看著呢,你對菀菀沒話說。你有啥急事,昨晚要騎馬走?”說完她心裡嘀咕,他對菀菀好不好他自己不知道?她寫了幾個字。
陸正霆鬆了口氣,隨即卻感覺沉重。他的病越來越厲害了,晚上起來活動他居然沒有意識,這是夜遊症啊。而且,踹鐵鍁?白天他都踹不了好吧。
這一定是夜遊症了,聽人說夜遊人沒有意識,能上樹、飛簷走壁,做了壞事自己一無所知。
他沒再說什麼,跟林母笑笑說沒事然後驅動輪椅慢慢出去。
林母鬆了口氣,女婿是個好女婿,對閨女好。
陸正霆走出院門,卻碰到氣喘籲籲衝回來的林菀。
她雙手撐在他肩頭,“你、你……”
陸正霆看她跑得一臉汗,忙拿出手帕給她擦拭,“怎麼啦?”
“你和娘說什麼了?”
陸正霆搖頭,心虛地垂下眼睫,“沒。”
可他說沒就沒嗎?他有夜遊症,她會不知道?
這是什麼病,會不會給她帶來危害?最可怕的是他不能掌控自己,萬一因此傷了她怎麼辦?他已經不能站在她身邊,不能聽到她的聲音,如果再不能給她安全隨時可能會威脅她,那他……真的很絕望。
林菀看著他的臉瞬間喪下去,簡直不能忍。那麼俊的臉應該裱起來天天舔屏啊,你喪什麼喪,她都腦補了委屈出來好吧。
林母聽見她的聲音也出來,給林菀使了個眼色,“女婿問他昨晚上……”
林菀懂了。
他這是知道自己晚上跑出來浪了啊,他會不會懷疑她?她沒露餡吧。
陸正霆捏緊了手指,抬眼看著林菀,“昨晚上,我……有沒有弄傷你?”
林菀趕緊搖頭,“昨晚上怎麼啦,什麼都沒啊,不是睡覺好好的嘛?”
陸正霆猶豫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歎息,“你不要瞞著我,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他心尖泛起難言的酸痛,為她的善良和包容。他昨晚上為什麼踹了鐵鍁,如果踹在她身上會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他甚至不敢冒險繼續呆在她身邊。
他糾結得要命,可林菀想的是他知道了,但是他應該不知道她催眠的事兒,所以沒問題的。
她隻需要找個借口……對了,就說他夢遊症。
她笑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描淡寫道:“這有什麼啊,隻是夢遊而已啊。這不是病,是你壓力太大,心裡藏太多事,放輕鬆就好了。放心吧,我是大夫,不會誑你的。”
她拍拍他的肩膀,“放鬆啊,彆胡思亂想。”
她抬頭對林母道:“娘,沒事,你不用擔心。”
林母點點頭,轉身回去了,她看得出來女婿很在乎閨女,閨女也能哄住女婿,沒問題的。
林菀怕陸正霆胡思亂想壓力大,就推著他去僻靜處吹吹風看看水,決定做個知心姐姐和他聊聊。
深秋的風帶著涼意,卻不冷,樹葉被季節染上了層次,黃綠相間照水,藍天下清爽爽的帶著幾分明媚。
林菀讓他停在樹蔭下的一塊石頭旁,她坐在石頭上,微微仰頭看著他,“你是不是壓力很大?咱們聊聊吧。”她掏出紙筆寫了壓力二字。
陸正霆不需要看字也明白她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沒有。”看林菀一臉不信,他補充,“我沒工作,每個月發錢,吃喝不愁,真沒壓力。”
林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真沒有嗎?那……胡向陽……”她挑了挑眉,不說了,雖然陸正霆麵色如常,但是他的眼輪匝肌快速地動了一下,她看見了。
陸正霆麵色如常,唇角的弧度卻垂下來。
林菀拍拍他的手,“我不喜歡他,你放心。”
陸正霆看她,心底有點緊張,卻很好地克製著。
林菀又道:“我也不喜歡彆人,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