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吩咐著,溫景蘇再沒望安瀾一眼,便徑自走了出去。候在院外的奴仆立馬跟上。這天黑雪寒的,落了雪,依著侯爺的癖性,少不得再沐浴換衣一回。如此折騰,不知侯爺為的什麼。
而這一邊,看溫景蘇走了,安瀾閉上了眸子,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軟軟縮在錦被中,不說一話。那被藥浸濕的褻衣和被子,全是難聞的藥味兒。安瀾皺了皺眉,不喜,但全身沒有任何力氣再動一動。
彩浣見安姨娘又睡回去了,雖然有心想探探安姨娘的口風,侯爺雖說讓她們在外麵侯著,但也不許離屋子近,除了那摔碎瓷碗的聲音,旁的什麼都沒聽見。但見安姨娘將背露在外麵,儼然一副不想見人的模樣,彩浣也便識趣,見了瓷碎片便出去了。今天她也折騰了一整天,累得很。
天明
因安姨娘病得很,老夫人體諒安姨娘,不讓其來請茶奉菜,隻在自己院子裡養病就好。
而侯爺,則去了老夫人那一塊用早膳。
若說這老夫人,出身高貴,有郡主的身份,又是原永安侯的正妻。隻是,卻不是溫景蘇的生母。當年,老侯爺救下一民女,自此便被勾了心魂,背著溫顏氏納了妾。
溫顏氏大怒,險些幾次,趁老侯爺不在時,要將那妾亂棍打死扔出府去。但那妾命大,不僅命大,還是個有福氣的。有了身孕,一舉得個男丁,便是溫景蘇。
而正恰朝中內亂,逆臣賊子欲亂。老侯爺為護聖上,被賊人所害。那妾傷心欲絕,欲拖著溫景蘇一同去了。溫顏氏大怒,於兵劍血刃中以身護著溫景蘇,一劍刺死那瘋癲的妾。
一片血泊中,溫顏氏一介女子護著懷裡的孩子,巾幗無畏,最終等來了朝廷救援。而後,溫景蘇為溫顏氏之子,繼爵。
這溫景蘇不是溫顏氏的親子,乃是一代皇親貴胄的秘辛。溫顏氏素日,最忌諱的,便是旁人提及此事。她認溫景蘇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唯一的兒子。
而溫景蘇,對於溫顏氏,也著實孝順得很。
今日,溫景蘇來陪老夫人用膳,老夫人心裡,自是開懷得很。那鬢發的金釵,正是前幾日溫景蘇命人送來的。
屋內,除了立在兩側的丫鬟,還有拿香匙往香爐裡添香的,以及顧著炭火,備著漱茶的等。大多都是樣貌清秀的丫鬟,這水靈靈的,滿屋子的賞心悅目。
這人雖多,但屋子內卻無半點雜音,顯然都是做事極有規矩的。
桌旁,福嬤嬤幫著老夫人布菜,而溫景蘇旁,則是靈喜。靈喜輪到在侯爺身旁,那不知是惹了多少人羨慕。不說侯爺的權勢,僅瞧侯爺那俊美的樣貌,都不知惹了多少女兒家的歡心。
“景兒,軍營辛苦,你都瘦了。”溫顏氏的聲音,依舊端莊,但比旁些時候,又多了些慈愛,望著溫景蘇,便是心疼道。
學富五車的書卷氣,偏多了軍營的殺伐。清俊白皙的麵龐,雖青澀,但確確實實是位高權重的永安侯。
“聖上委以重任,兒子不敢懈怠。”
“好,好。”
溫顏氏欣慰一笑,隻是到底還是心疼溫景蘇的。這思來想去,景兒年紀到底不小了,該尋門姻親了,這姻親,是結的兩家。自是要門第高貴,門當戶對的。
“昨日我去燕鑲寺上香,與丞相夫人說道了你的親事。那丞相嫡女,才貌具佳,端莊賢惠,可為永安侯侯府的主母。”
溫顏氏道。
溫景蘇聽言,麵上無變化,隻出聲略略寬慰道:“娘親可是憂思兒子的親事?”
“母親老了,還未見永安侯迎來主母,怎麼不憂思?這主母,定要出自興旺鼎盛之家。兩家結合,於你在朝堂,也是一大助力。”溫景蘇是溫顏氏一手養育的,她知道景兒知曉其中的厲害。
景兒自小便極通透聰慧,又苦學不輟。舉一反三之處,無不讓教學的先生嘖嘖稱歎、自愧不如。溫顏氏望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頗有些苦口婆心,“你爹當年護駕,去的早。除了這爵位以及朝中那些老人,再不能幫襯你些什麼了。母親一介女眷......”
著說著說著,便沒了聲。溫顏氏有些傷感。
溫景蘇見狀,忙道:“母親莫要傷心。母親一手教兒子為臣為子,讀的是聖賢之書,兒子感激不儘。”
“可......”溫顏氏望著溫景蘇,哪有做母親的,不想給兒子最好的,哪有不為兒子思慮得最周全的?
溫顏氏還想說些什麼,門口處卻傳來了動靜。
原是時哥兒和依姐兒起來了,來給老夫人請安。這乳娘抱著時哥兒和依姐兒,兩個粉粉嫩嫩的團子,可愛得很。
溫景蘇溫潤俊逸的樣子,端的是尊貴。坐那兒將視線轉向時哥兒依姐兒,麵上表情不變,眸子裡,卻一絲異樣。這僅僅細微的變化,無人發覺。
也隻有溫景蘇自己知道,他想起了昨晚安瀾迷糊的“不要”二字。眸子微微暗沉,將視線放在了乳母身上。
那冰冷的尊貴冷冽的視線,一下差點把乳母的腿都嚇軟了。
“溫時溫依身邊怎麼都是這群老婦?”難得的,溫景蘇發了話。
這僅僅一句問話,卻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提起了心。侯爺不悅。一時間,所有人心頭都想起了警鈴。
就連年紀還小的時哥兒依姐兒都睜著濕漉漉的眼睛,這種嚴肅的氛圍,隻想讓他們縮到大人懷裡。永安侯是他們的爹,隻是,這不苟言笑渾身冷冰冰的傳說中的爹,小小的人,也學會了畏懼。
老夫人望向了景兒,孩子還小,正是要乳母帶著的時候。
溫景蘇抬了一下眼皮,冷淡發了話,“去國子監找學士來。”連自己生母的心都籠絡不住的,真是愚笨朽木。
學士?老夫人瞧了瞧那兩個奶娃娃,也有些驚愕,這景兒未免太嚴苛了些,哪有那麼小的孩子就找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