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住的小屋內,床上的安瀾仍是昏迷的。左嬤嬤早就著了人燒了好幾個炭盆放在屋內。原本是要把這個妾,挪到其他屋子的。公主府不是沒有暖玉供著的屋子。
但是禦醫說,此時不宜挪動。以免路上愈是受了寒。
這禦醫開的藥方,柿嬤嬤是狠狠陰沉了臉。果然是皇室貢品之藥,那調理藥性的藥,更是珍貴。這有幾味藥,那是公主府都沒有的。要有,也隻有公主的陪嫁裡倒是有那麼一點。
柿嬤嬤來到了公主的屋子,將藥方遞給了公主。
嘉錦一看那方子,她雖不懂藥理,但是有幾味卻是因珍貴而讓嘉錦記住的,末了,向柿嬤嬤問道:“缺的藥,我嫁妝裡可有?”
“有。隻是公主,那是您的嫁妝!”怎麼能用在一個卑微的妾身上?
嘉錦搖了搖頭,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了,“柿嬤嬤,這個妾是永縣郡主送來的。她身後的是永縣郡主。大婚之日,必不能讓這個妾纏病臥榻。”
柿嬤嬤也是歎了一口氣,公主說的是,是她太護著公主一時著了急。
“公主,老奴這就去拿藥。”
“嗯。”
嘉錦看著柿嬤嬤出去的背影,轉了身,神情由一開始的急切到複雜,隨之便是冷靜。這個妾,當真是個好手段的。
而柿嬤嬤拿著鑰匙,開了庫房,從公主的嫁妝裡取了藥,交到藥房,命人仔仔細細熬了。
這個永安侯府的妾,這一病,是讓公主府狠狠出了一大筆銀子。甚至有些藥,是有價無市,千金難求。
小屋內,由原來的沒有丫鬟,到燈火通明丫鬟林立,夜裡日立寸步不離守著安姨娘。原本沒有炭,變成了炭火不熄。
“你說這個安姨娘是不是故意的?她自己身子弱,她穿的還少。丫鬟的衣服,她連對襟襖子都不穿。薄薄的就站在雪地裡。”
“就是,沒人伺候著鋪床,這安姨娘自己都不鋪床。她晚上不蓋被子的?”
“左嬤嬤罰安姨娘不吃飯,我看她好像也不餓的樣子。”
......
丫鬟小聲議論著。
而另一邊
柿嬤嬤帶著左嬤嬤右嬤嬤,前麵則是安姨娘抄的那些個佛經。字跡粗糙,橫平劃直,全部都是墨印點子。
這安姨娘一病,除了要仔細照料安姨娘。這後邊要處理的事,還多著呢。
大婚將近,這由陪嫁丫鬟抄的祈福佛經,那是習俗必須要有的。寓意婚姻美滿。
柿嬤嬤手裡拿著安姨娘抄的佛經,瞟了一眼左嬤嬤。左嬤嬤當即心頭一跳,就跪了下去,對著柿嬤嬤道:“柿嬤嬤饒命。奴婢原想著的是,安姨娘一遍抄不好就再抄一遍。誰知......”
現在左嬤嬤是知道了,那安姨娘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沒想抄好佛經。她故意讓她自己受累病倒!
跪在地上的左嬤嬤,腦子裡想到了那安姨娘不止一次說過的她身子弱的話。狠狠咬碎了牙,隻覺悔不當初!
除了那祈福佛經,還有便是出嫁嫁妝裡的刺繡,柿嬤嬤又看了看之前安姨娘繡的,好好的鴛鴦愣是被安姨娘繡成了鴨子。
而柿嬤嬤還沒有看向右嬤嬤,右嬤嬤就自己連忙也跪下。右嬤嬤的情況和左嬤嬤的一樣,都是被那個永安侯府的妾擺了一道。
其實,若不是公主府存心要打壓安姨娘,如今的情況,也不會出現。
“哼,安姨娘倒是好狠的心。也不怕自己徹底落下病根子。那樣弱的身子,也不怕就這麼去了。”柿嬤嬤陰冷冷道。
隻是再要問罪,那安姨娘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昏迷不省人事。又還能怎樣。
這原本是由著安姨娘做的事,安姨娘是頂著陪嫁丫鬟的名頭的。她做的事,是替公主做的。
那刺繡也就算了。隻是那佛經,安姨娘抄不得,旁人也代勞不得,怕不是要公主抄。
當柿嬤嬤捧著一沉木托盤來到公主麵前時,沉木托盤裡一疊放著的,是安姨娘抄的。另一疊,則是新紙。還有筆墨硯。
“我抄。”嘉錦倒是沉住了氣,平靜來到書桌前。“這本是我的大婚,尋常女子,也是自己抄的。”
話音一落,嘉錦卻頓了一下,感覺剛剛自己言語有失。這大婚祈福佛經,非王孫貴女不得。尋常人家的女子,是不抄的。
也察覺到了公主話裡的失誤,柿嬤嬤低了頭,卻沒有糾正。隻有滿滿的心疼。那永安侯府的妾,占了公主陪嫁的身份,卻還擺了她們一道。真是好事全讓那妾占了去。
“永安侯府唯一的妾,嬤嬤,是我之前小瞧了她。”嘉錦的字,極雋秀,果然是公主出身。
“嬤嬤,我如今隻想大婚的日子快些過來。這一切糾煩的事,快些過去。”一遍抄著,嘉錦慢慢道。
外麵,便是皎皎月光。
“公主,天晚了。明天再抄吧。那妾現在仗著的,不就是永縣郡主。待您入了侯府,成了主母,一切便好了。”柿嬤嬤手裡,仍托著那托盤。燭光下,赫然是安姨娘極不用心的佛經。
這快要大婚,為了名聲,為了皇家威儀,為了今後公主嫁入侯府與永縣郡主的相處。嬤嬤歎了一口氣。今日的事,她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