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浣端著藥進了安姨娘的屋子,一進門,那香爐裡安寧的香還未燃儘,床上的安姨娘睡的倒是安穩。
“安姨娘,起來喝藥了。”
一大清早就熬好的藥,彩浣輕輕喚了喚安姨娘。安姨娘這人,睡的是深,睡的也是淺。彩浣熟知安姨娘性子,果然經她一喚,床上病弱的人有了動靜。
絲白的褻衣,圓潤的肩頭是傾瀉而下的黑色冰涼的發。安瀾半支撐著身子,手裡的藥恰好是溫熱。
“安姨娘,等會兒是要去給主母敬茶的。那時候老夫人也在,你就是再不願意,也是要穿那些老夫人吩咐人給你裁的衣服的。”彩浣接過安姨娘遞過來的藥碗,擱在了一沉木托盤上。
“嗯。”
安瀾輕輕嗯了一聲,這藥味甚是苦澀。
“我要沐浴。”
安瀾道了一句。
“好,那兩婆子已經早早把水燒好了。”
知道安姨娘喜歡洗澡,這大病裡還要洗澡。彩浣拿著空了的藥碗以及托盤出了去,喚那兩個婆子進來倒熱水。
沐了浴,渾身便感覺清爽了起來。尤其臉上那脂粉味,已經被安瀾全部洗淨。
新換了褻衣的安瀾坐在梳妝台前,墨發如瀑,看著銅鏡前蒼白的不正常的人,隻有絲絲病態紅暈點色。
彩浣進了來,聞著屋子,感覺又恢複成了以前的味道。少了什麼?彩浣皺了皺眉,細細想著,待看到安姨娘時,想起了,是那一臉的妝。
尋常女人家最不能少的就是脂粉了,安姨娘這就是個個例。
“安姨娘,這件可好?”
彩浣拿了一件給安姨娘看,安瀾搖了搖頭。彩浣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安姨娘,安姨娘這是花裡還要挑素的。就乾脆尋了暖色調裡最素的一件,是一件淺青色暈春的衣裳。安姨娘終於點了頭。
淺青色暈春的衣裳,穿在安姨娘身上,愈發顯得似眼含春水,不盈一握。病弱的氣息,極容易讓人憐惜。
彩浣一瞧,心裡不禁嘀咕,這老夫人嫌安姨娘天天奔喪,就給了暖色調衣裳。如今瞧著安姨娘這樣子,公主說不定以後天天隻給安姨娘穿奔喪私的。
太好看了嘛
幫安姨娘挽了發,在瞧見安姨娘那蒼白的小臉時,彩浣問:“安姨娘,你昨天上妝可漂亮了。今天要不要也上妝?畢竟是公主第一次給老夫人敬茶的日子。”
“不,如此這般便好。”
安瀾搖了搖頭。
“可是今天還有小少爺小小姐也會在場呢。”彩浣補了一句。
是了,今日是敬茶的日子。公主給老夫人敬茶,妾給主母敬茶。庶子庶女給嫡母敬茶。重活一次,除了一睜眼見她的兒女一次,安瀾竟是再未見過。
安瀾依舊搖了搖頭。
好嘛,安姨娘一向冷心冷情鐵石心腸的。彩浣撇了撇嘴,幫安姨娘挽好發髻,又新拿出一個羽緞出來。
“昨日公主賞的。”彩浣道。
安瀾看著那羽緞,身為主母的賞賜,她今日必是要穿著的。
彆的地方一開屋子的門,入目的必是一片刺目的雪。而安姨娘的院子,一開門,那是一片冷香夾著雪。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著
彩浣心裡對那個公主頗是好奇,昨晚好不熱鬨,公主不愧是公主,好大的手筆,賞賜起來當真是大氣得很。隻不過昨日公主蒙著紅布蓋頭,沒瞧清她長什麼樣。隻聽聞,公主容顏極美。
隻不過,永安侯府又不缺美人。隨隨便便一個一等丫鬟,那樣貌最起碼也是清秀可人的。
“安姨娘。”忽的,彩浣想起來了什麼,叫住了前麵的安姨娘。
安瀾轉了身,望著彩浣。
彩浣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了一下,“聽著消息,小少爺小小姐是要到公主膝下撫養的。”
安瀾反倒是看了一眼彩浣,怎麼,這是在為她著想嗎?
而被安瀾這麼莫名一瞧,彩浣一羞惱,真是的,好心不識驢肝肺,安姨娘到底明不明白她自己的處境。彆連累下人也跟著她受罰。
“嗯。按著規矩是如此的。”安瀾道了一聲,轉了頭繼續走著。幽幽小徑,那羽緞披在外麵,著實暖,也著實精美。
安瀾本不想著溫時溫依的,但耐不住彩浣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提。
彩浣終究年紀輕,不明白這個世界對妾的約束有多強。彩浣以為若妾撒撒嬌,那庶子庶女便能養在自己膝下了?
這且不論妾與夫君的情誼,隻往外了說。主母身份,在母家時,便向來尊貴。這庶子庶女不養在主母名下,這名分上說出去就不好聽,隻說是一個妾養的。
孩子養在自己膝下,一時爭寵的工具。以後孩子大了,對孩子的名聲可不好。
隻不過不養在自己身旁,這孩子和妾的感情到底會疏遠。
安瀾在前麵走著,攏了攏羽緞。正常的妾,都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邊。而自己那兩個小崽子,是絕對屬於審時度勢,拎得清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