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他老人家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通往扶霄宗的途中,他們會不可避免地路過嶦瓊宮的地界。
追羽聽說了嶦瓊宮主在宮門外立石碑的事情,一進入她們的地界,便自覺閉嘴不再出聲。
然而荊翡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前麵是不是嶦瓊宮?”
“……是,穀主。”追羽硬著頭皮回答。
荊翡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那便過去看看吧。”
“啊?”
追羽來不及震驚,飛行法器已經加速前行,一轉眼的功夫,便在嶦瓊宮外停落下來。
嶦瓊宮坐落在雪山之上,極寒也極美,瓊樓玉宇,雕欄畫棟,四處冰寒環抱,玉樹成林,自成一方瑰麗風景。
荊翡指揮追羽推動輪椅,在一座半人高的石碑前停下。
石碑看上去很新,沒有什麼飽經風霜的痕跡,上麵刻著一列清晰的大字,龍飛鳳舞,觸目驚心——
【醫仙與狗不得入內】
追羽:“……”
他尷尬地詢問荊翡:“穀主,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走?”荊翡語調淡淡,“你都看到這塊碑上的字了,還想著走?”
追羽一愣,旋即難以置信道:“穀主,難道你是想……”
荊翡不言不語,抬手一指,一道蒼青色的流光飛入宮門,很快,兩名身著紫裙的女子便從宮門內走了出來。
“來者何人?”兩名嶦瓊宮弟子異口同聲。
荊翡淡笑道:“正是碑上之人。”
石碑上隻刻了“醫仙”和“狗”兩個主體,荊翡雖然坐在輪椅上,但麵容清俊,斯文秀逸,怎麼看也不像是一隻狗,那就隻能是剩下的醫仙了。
兩名嶦瓊宮弟子頓時做出防備姿態:“醫仙有何用意?”
“也沒什麼,隻是想提醒你們一下……”荊翡頓了頓,雲淡風輕地一指石碑,“上麵的朱砂褪色了。”
嶦瓊宮弟子:“……”
追羽:“……”
原來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追羽忍不住掩麵:“穀主,咱們還是回去吧……”彆在這裡繼續丟人了。
“為何?”荊翡從容自若,“你有急事?”
“不是我有急事,我是怕穀主您……”
追羽話音未落,一道纖細嫋娜的身影從宮門內緩緩走出。
“原來是醫仙大駕光臨,嶦瓊宮有失遠迎,失敬了。”
來人一襲如煙白裙,長發如瀑,輕紗覆麵,露出一雙翦水秋瞳,整個人映在雪光裡,風華絕代,美得不似凡人。
荊翡笑了笑:“葉宮主,好久不見。”
葉翦桐冷淡道:“醫仙真是好記性,莫非忘了,前幾日的合籍大典,我也在場?”
荊翡聞言,微微沉吟,道:“那日葉宮主並未看我一眼,應該不能算是見麵吧?”
此話一出,葉翦桐不由美眸微動,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倒不知,醫仙居然觀察得這麼仔細。”
“還好還好,隻是太過無聊罷了。”荊翡不在意地擺擺手。
“哦?”葉翦桐眸光流轉,似笑似諷,“醫仙這般妙人,也會覺得無聊嗎?”
“妙人?”荊翡好奇道,“我看起來很妙嗎?”
“當然。”葉翦桐冷笑,“否則如何能說出我嶦瓊宮是尼姑庵這等狂言?”
“……”
追羽聽了,幾乎想捂臉逃走。
人家葉宮主擺明了就是在嘲諷他,穀主居然還主動詢問,真不知道他是真的沒聽出來,還是臉皮太厚根本不當一回事!
葉翦桐身後的兩名嶦瓊宮弟子目光不善地望了過來,在這樣的視線掃射下,追羽隻覺又羞愧又丟人,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當事人荊翡卻無動於衷,甚至還不緊不慢地笑了起來。
“隻是私下裡的玩笑罷了,葉宮主若是不喜歡,我向你道歉便是,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葉翦桐淡聲道:“醫仙平日向他人道歉,都是這樣的態度嗎?”
她這話問得並不客氣,荊翡聽了也不氣惱,反而認真想了想。
“我從未向他人道歉過,所以這個問題,我暫時還無法回答。”
荊翡微頓,一聲歎氣:“不過我自認我的態度還算真誠,不知葉宮主是覺得哪裡有問題?”
葉翦桐:“哪裡都有問題。”
“這……”荊翡無奈地攤開雙手,“那我也沒辦法了。”
追羽:“……”
穀主,這句話不能隨便說啊,尤其是在道歉的時候!
他心裡一陣緊張,連忙看向葉翦桐。果然,葉翦桐的眼神倏然鬱怒,她冷冷拂袖,聲音也比剛才低寒幾分。
“話不投機半句多,醫仙還是請回吧。”
“好吧。”荊翡也沒有再堅持,雙手攏袖,正要轉身離開,餘光忽然掃到那塊石碑,又開口喊道,“等一下。”
葉翦桐身形未動,冷冷道:“醫仙還有何事?”
“也沒什麼,就是想提醒你,”荊翡衝著石碑的方向努努嘴,“上麵的字已經褪色了,看著不太美觀,最好抽空補一補。”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就在追羽懷疑對方會不會動手打人的時候,葉翦桐突然冷聲清喝:“玉清、文臻,送客!”
“是!”
兩名嶦瓊宮弟子提劍走來,氣勢洶洶,嚇得追羽連忙推動輪椅,逃命似的推著荊翡跑遠了。
這之後,他們還是如期造訪了扶霄宗。追羽雖然也上了棲寒峰,但並沒有進入竹樓,不知道穀主和劍尊夫婦相處得如何,但他們第二天就離開了,從這點來看,想必穀主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受歡迎。
回青要穀的途中,他們又去了一次嶦瓊宮。這次荊翡並沒有叫人,隻是停在宮門外,仔細看了看那塊石碑。
“追羽,你看,這塊石碑與昨日相比,有何不同?”他悠然問道。
追羽上前幾步,認真觀察一番,隨即臉色尷尬。
“穀主……”他磕磕絆絆地說,“這上麵的字,似乎被重新描了一遍……”
尤其是“醫仙”二字,被描得更加鮮紅了,一眼望去十分醒目。
“嗯。”荊翡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葉宮主還是一個善於聽取意見的人,不錯,我們回去吧。”
追羽:“……”
他一路無言地推著荊翡回到青要穀。
晚上臨睡前,追羽再次拿出日記簿,奮筆疾書,最後鄭重地寫下一行大字:
穀主的病情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