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剛過,宮中出了兩件新鮮事。
第一件,陳皇後已經顯懷,又因是頭胎,孕中格外辛苦。禮部宗正卿上書,擢百官家中十三至二十歲女子充盈後宮。采選數月之後,約有百名適齡女子被納入皇帝的後宮之中。
第二件事,是近來流年不利的太子盧睿,墜馬傷及右腿。
太子墜馬之後,皇後身懷六甲卻衣不解帶,守在太子床邊儘心照顧。一向懦弱溫和的皇帝大發雷霆,吩咐太醫務必儘心診治,並親自攙扶大著肚子的皇後回宮。
自中秋夜楊氏一事之後,東宮補選當差的宮人尚未調教完全,就又因太子墜馬一事,被殺了個遍。
半年時間,已有前後兩批東宮內侍死於非命。
一時之間,宮女和內侍人人自危,仿佛踏入太子殿下的東宮,就如同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東宮中人少清淨,泰安樂得自在。白日裡越發膽大,常推開外窗,大咧咧坐在窗棱上,去逗弄白瓷缸中太子喂養的那幾條錦鯉。
她不敢伸手去碰,提了裙子遠遠看著,一麵扭過頭去看坐在案前的太子:“你打算在這裡躲到什麼時候?你這樣當縮頭烏龜,要猴年馬月才能領到差事啊?你不領差事,彆人當你沒前途,偌大東宮連個投奔你的幕僚都沒有,這怎麼爭皇位啊?”
小太子十分不屑,哼一聲:“太傅死後我大勢已去了一半,皇後有孕之後,旁人更是當我半截身子都入了土。這個時候來投奔我的人,要麼是蠢到家,要麼就是彆有所圖。”
他頓了頓,又瞥了泰安一眼:“...要麼就是跟你一樣,膽大心粗,胸無城府,隻有滿腦袋的意氣。”
他右手握著一柄小刀,細細削了半日,終於將一根小木條削出成極小的釣魚竿的模樣,輕輕敲了下泰安的頭,又把魚竿遞給她:“…成日裡看你百無聊賴胡思亂想,給你做了個小玩意兒,拿去玩吧!彆總問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泰安毫不客氣,接過魚竿喜滋滋的看了看,反手就捅進小瓷缸裡去逗弄那錦鯉:“我問的問題有什麼不對?要不是我,你那條腿不廢也得斷,可夠你喝一壺的!”
小太子嘴唇輕翹,眸光卻冷,也不接她話,隻默默回憶起墜馬當日的情形。
剜心救父之後,小太子理所應當地“體虛畏寒羸弱單薄”。皇後打著關心繼子的幌子,三不五時遣太醫問脈,日日都將脈象說得虛弱不堪,言外之意都是他傷了根本命不久矣。
小太子冷笑,他頭不痛腳不冷能吃能睡身量漸長,連對醫術一竅不通的泰安都能指著太醫的背影說他“鬼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