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我連太子妃都不想娶,又怎會想娶她?
他心中想著,卻把這句話咽了下去,換了方向繼續說:“…拉攏和防備,無外乎給一個蜜棗再當頭一棒,沒什麼稀奇。”
“可是當頭那一棒,是震懾又不是為了傷人。若是一棒子下去力道太過,傷了人,就不是拉攏而是結仇了。”太子輕聲說。
留秦二住在宮外的裴家裡,頂著閨中密友的名頭陪伴太子妃,雖則秦家與太子都知這是牽製,卻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外低調,又於秦二小姐名聲無礙,不傷筋動骨,秦二出入自由,也不傷秦家人的心。
可是裴安素頂著太子妃的名頭,公然挑明未來良娣的身份,將秦二小姐接進宮中吃苦,在秦家人看來何止是防備,簡直是赤/裸/裸的人質和威脅!
更何況…秦家已經在宮中失去了一個活生生的女兒,又怎會忍受第二個女兒也進宮的煎熬?!
“你想想,秦寶林是怎麼死的?在哪裡死的?”太子提醒泰安,“再送秦二小姐進宮,日日讓秦老淑人憂心如焚,這不是打了秦家的臉嗎?”
京中消息,太子一貫仰仗秦家提供。可秦家與太子書信往來,卻隻字不提秦二進宮一事,怕是已將接秦二一事算到了太子的頭上,以為這是出自於太子的授意!
太子苦笑。他苦心經營,與秦家近兩年的交好和信任,怕是被裴安素這一句“接進宮中”毀了個乾淨。
更何況…皇帝因秦寶林一事對秦家怨恨又忌憚,如今兒子羽翼未豐,卻打起了娶秦家二小姐進門的主意,又要皇帝如何看他這個太子?
太子想起這數月來,他父皇越來越冷淡和防備,以及朝中由中書令裴郡之掀起的一陣又一陣力挺太子的聲浪,隱隱約約意識到了異樣。
“也怪你沒說清楚。”泰安輕歎,“怕是裴小姐誤解了你的意思,怕完不成你的要求,這才苦心積慮將秦二小姐接進宮。”
太子輕咳一聲,不置可否地點頭,思緒仍停在秦家數月來始終如一的書信和態度。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他想重塑信任,最該做的便是坦誠。
太子握緊拳頭,朗聲吩咐沙苑磨墨:“我要修書給秦家,無論他們相信與否,總要將前情後事講個清楚。”
太子很快收到了秦家的回信。
回信由秦繆主筆,卻處處透露著秦老淑人的老道和睿智。
“…就值小女,猶非德選,承訓懷衽,天恩浩蕩。唯望博施為德,放還歸家以育嬪嬙之儀…”太子將回信捏得極緊,讀到這裡,不由苦笑道,“秦家認了太子良娣一事,隻求我把他家女兒從宮中放回來呢。”
秦家走投無路,不得不遞來投名狀,由暗走向明,就此生死與太子捆綁。
太子說不清心中是喜還是慨,長長歎一口氣繼續往下讀,臉色卻越來越嚴峻,直到讀完整封信之後,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秦家不止是遞上了投名狀。
秦家還遞來了秦家滿門的人頭。
泰安被他鐵青的臉色嚇了一跳,問:“怎麼了?”
太子反手握住她,掌心冷汗潺潺,輕聲道:“秦繆自沈婕妤一事後,得了光祿大夫沈知雲的信任,與沈知雲交好。”
這事泰安知道,沈婕妤冊封貴妃之前被胡姬搶去了皇帝的寵愛,沈知雲本是清流一黨,對大司馬陳克令心生不滿,從秦家手中得來一名胡姬送去陳府,借以離間他們父子。
沈知雲接了秦家送來的大禮,自此與秦繆走得極近。
“兩人數月前曾在一起飲酒,沈知雲酩酊大醉,勾著秦繆的臂膀大著舌頭說,兄弟承你恩情,如今告知你一個消息,也算還了你當日的胡姬之恩。”
秦繆不以為意,哪知沈知雲附耳過來,一字一頓告誡他切勿將女兒許配給太子:“做人父母,總是為兒女好。你嫁了女兒做太子良娣,得再多富貴,也不是為了讓她守寡的不是?”
秦繆大驚,連聲追問他是何意。
沈知雲卻隻冷笑一聲,指了指太子出征的北方:“…領兵那位,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死人了。”
沈知雲是清流一黨,素來為中書令裴郡之的心腹。
而中書令裴郡之…是太子妃裴安素的叔父,與她徹夜長談之後,一夕之間轉變了對太子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