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是個不折不扣的木匠啊!
洛陽鄉間,昭陽殿中,太子曾經無數次見過。那些不起眼的,像是隨手擺在桌前枕邊的小弓箭小刀劍,處處可見。
皇帝笑得慈愛,隨手將雕刻一半的木匕揣入懷中:“……給你弟弟備著的,免得技藝生疏忘記了。”
太子不以為意,隨手撿起一件瞅了兩眼,輕聲問:“桃木?”
皇帝點頭:“桃木質軟,又不生蟲。況你幼時家貧,桃木易得,刀劍竹馬都用桃木。如今雖然再不同以往,我心裡總不願厚此薄彼,委屈了你……”
太子一擺手:“我再不在乎這個。”
嘴上雖不再說,心頭卻暖意潺潺,將父子間雋永的真情記得再深、再深了些 。
如今想來,一切溫情過往皆是謊言。一掌長的桃木小劍被皇帝削得鋒利無比,精準又狠厲地插進了陳皇後的心口。
伐邪製鬼,降龍怖妖,那短短一隻玩具般的桃木劍,卻生生劈裂了陳皇後殘存的元神。
再無轉圜的餘地。
皇帝麵露陰狠,咬牙切齒地瞪著倒在血泊中的皇後:“陳氏一族,引賊道入宮,巫蠱禍亂,妄圖離間太子與朕的父子親情,罪無可赦!”
“朕與皇後夫妻數載,雖情深意切,但巫蠱厭勝動搖社稷,朕不得不以家國為重,大義滅親,手刃陳氏於長信殿,以正國祚!”
他義正言辭地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等在長信殿外的臣子們卻表情各異,禦史台大夫趙武康麵露不平,幾乎按捺不住憤怒的話語,卻被中書令裴郡之一把按住,連連搖頭使眼色。
“聖人這是……無故殺妻啊!”趙大人聲音嘶啞,憤怒的情緒難以抑製,“薄情寡義,體統全無,殘暴不仁,成何體統!”
裴郡之牢牢攥住他的手,壓低聲音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皇帝仍在憤憤不平地陳詞,而一直沉默的太子卻終於跪行至了皇後的身邊。
他的手顫抖著觸上了皇後的手背,卻再也沒有勇氣伸出手指,去試探皇後的鼻息。
“娘……”一滴淚水墜下,啪地落在皇後冰冷的手背上。
而已經閉上了雙眼的皇後,卻像是感受到了兒子的依戀和挽留,強撐著最後一口力氣,半睜開了眼睛。
“秦家……”她氣若遊絲,眼眶血紅,拚勁全力吐出這兩個字。
太子攥住她的手,含淚點頭:“兒子知道。”
陳皇後卻將眼睛睜得更大,指甲深深嵌入太子的掌心,一字一頓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太子錯愕地抬頭,震驚道:“什麼?”
皇後的最後一句話,隻有四個字。
她說:“小…心……蠹…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