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想到皇後, 心中百感交集,側過臉來看著太子,小聲道:“喪儀不過是為了慰藉活著的人,對她元神又無用,不過是替肉身找個棲處罷了。”
太子感受到她的目光, 也轉過頭來與她對視:“你莫擔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棋局尚未布好, 我再不會此時想不開。”
他經過軍中曆練, 氣質越發沉穩,逐漸更像一個男人而非孩子。
數次風雨中,他文武雙全深謀遠慮手段了得,其實這些年來相比較起擔憂他,她更多的是在擔憂自己。
怎麼能不動心呢?
朝夕相處生死契闊, 況他一往情深癡心無兩, 她又不是鐵石心腸。
太子恰在此時又朝她的方向蹭了蹭,呼吸的氣息羽毛一般落在她臉上。
泰安猛地驚醒,掩飾似的彆過頭, 下意識地提醒自己:“秦大小姐...”
“秦氏?秦氏怎麼了?”太子敏感,立刻追問。
泰安頓了一下,開口道:“喔...不, 我是想問, 當日皇後接進宮中的本是秦二小姐, 為何又會變作了秦大小姐?”
太子倒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 沉默片刻才斟酌道:“我這些年,若說看不清的人,裴安素當算一個。”
以前覺得她聰明知禮懂事識大局,太子心中對她多少存了歉疚,北征時更是將秦家二小姐交由裴安素照看。
“當日母後怕是看出來裴家有些不妥,所以主動提出要將太子妃接入宮中,也是為了看管她。”太子說,“卻沒想到裴安素會當眾揭出秦家與我有私,秦二小姐有意太子良娣一位之事。”
秦家暴露之後,皇帝對太子心生警惕,要皇後將秦二小姐一並接入宮中為質。
皇後將計就計,乾脆就此將秦家大小姐李代桃僵,過了明路。
“皇後派遣身邊女官,親往裴家接人。秦家大小姐喬裝之後,便是那前去接人的女官,待到裴府之後,再換上秦二小姐的衣服,帶上她貼身的丫鬟一同進宮。從此皇後身邊立著的太子良娣,便是真真正正的秦大小姐。”太子說。
泰安睜大了眼睛,問:“那秦二小姐呢?”
太子笑:“自然是被母後以我的名義送回了秦家。不然你以為,當日秦家是哪裡來的膽子敢對我明言,裴家已當我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死人呢?”
泰安想到她暫居秦府的那日,秦老淑人親自迎接,親切的神色中掩蓋不住的驚訝和打量。
還有太子接她回宮時,秦老淑人身邊的嬤嬤,那脫口而出的不讚同:“這怕是不合禮數...”
秦家何時...管得到太子身邊人的禮數?
自然是...當秦家成為了太子的嶽家的時候。
絲絲縷縷,原來早有端倪。
臣工與帝王之間的信任,從來都是繃緊了的琴弦,在一來一往的糾纏之間調整著音階尺度。
太子曾忽略了的那些細節,早被藏匿在黑暗中的母親一點一滴地考慮到,又細致妥帖地安排好。
泰安輕輕鬆開了太子的手。
兩個人雖然未曾說話,卻同時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秦家,是皇後使儘渾身解數安排給太子的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