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老師嘴角抽搐,滿肚子槽不知怎麼吐,不可置信:“……然後真人就同意了?”
“原本是不同意的,”紀瀾道,“我老師跟他擺事實講道理,不知怎麼就把他勸動了,我被轟出去了,沒聽見他們說了什麼。”
幾位老師:“……”
關鍵時刻你怎能如此不頂事!
當年數不清的人拜上雲躍峰,用儘辦法和人脈卻連個外門弟子都沒撈著,他們實在很好奇到底什麼原因竟能讓九霜真人鬆口。
紀瀾眨眨眼,一臉純潔:“我能走了嗎?”
幾位老師無奈地放開了他:“走吧。”
繼“九霜真人蘇醒”,這天晚上,另一條爆炸新聞——紀瀾入住雲躍峰——也迅速傳遍了整個玄陽宗。
甄林當場砸了手裡的茶杯。
他飛來橫禍被罰一頓,原本就不痛快,聽見這消息頓時受刺激,便跑去找自家老爹,表示也想進雲躍峰。
九霜真人是這一方秘境的主要製造者、是研究出沉睡訣救了無數修士的人,是他們的正道第一人,更是他們玄陽宗的天。他一直都對真人很向往,曾幻想過不求收徒,哪怕做個外門弟子也好,可如今那混賬竟先他一步住進去了,這還得了!
甄父沉默地看他兩眼,想起了現代一句話:“你咋不上天呢?”
甄林道:“可有人就進去了!”
甄父道:“沒聽見那是有原因的嗎?”
甄林道:“那您也幫我試試啊!”
甄父道:“我沒那麼大的麵子。”
甄林剛想再說,便見恒杏來了。
恒杏要回協會學習,臨行前想起甄林和紀瀾的矛盾,便想過來囑咐幾句。
他見這侄子的神色不太好,問道:“怎麼了?”
甄林在掌門首徒的麵前還是很收斂的,也不想把自己那點心思翻出來,便找了另一個讓他膈應的點,說道:“剛和紀泓他們鬨得不愉快,轉頭他就成了我叔叔輩的人,我不知道便罷,知道後就有些不自在了。他既已拜了師,為何還在這裡上課,不能讓他去洛書宗嗎?”
恒杏和甄父的神色瞬間都有些微妙。
這種事他們也經曆過,甚至更加慘烈。
當年紀瑞白把玄陽宗鬨得雞飛狗跳,將他們所有人都折騰得夠嗆,結果人家一扭頭就拜入了雲躍峰,成了他們的師叔,此後那小子天天在他們麵前擺師叔的譜,彆提多糟心了。
甄父滄桑地一拍兒子的肩,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道:“知足吧,至少他沒讓你喊叔叔。”
恒杏也心有戚戚,換上了正事,囑咐他和紀瀾好好相處。
甄林不懂了:“他究竟什麼來頭?”
恒杏道:“他是會長的學生,我們當初在人間受過他不少照顧。如今他來玄陽宗,自然也要照顧一二。”
甄林道:“那溫叔怎麼和他的關係這麼好?”
恒杏道:“溫豐嵐也是由他接待照顧的,興許相處得比較好。”
甄林更氣了,怎麼都覺得那小子不順眼。
恒杏拍拍他的肩:“他人其實不錯,你們不要吵架。”
而且你也吵不贏人家,他心想。
相識至今,他就沒見那小孩吃過虧,但凡和小孩不對付的都倒黴了,這一點倒是和紀瑞白有些像……他的心突然一跳,暗道不止,還有能和溫豐嵐玩到一起、沒有半點口音的純正古語、莫名紮實的基本功和能住進雲躍峰等等。
他說道:“你把今早的事從頭到尾說一遍。”
甄林正冤著呢,便給他們講了講,委屈道:“我承認我是想看戲,但這事真和我沒關,明明是他自己違規,最後倒黴的是我。”
甄父以前也受過這種懵逼的苦,立刻和他一起同仇敵愾:“那小孩真討厭!”
甄林道:“是吧!”
恒杏沉默,暗道這也很像紀瑞白的風格。
還有初到玄陽宗,第一次迷路竟迷到了雲躍峰……他心裡升起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草草和這對父子又聊了幾句,轉身就上了雲躍峰。
紀瀾這時又進了靈泉池,用的藥和白天的不是一種,打算泡兩個小時就去睡覺。
九霜真人的神識覆蓋了整座山頭,立即察覺到恒杏來了,見他進門說想找紀瀾道彆,便直言對方在泡靈泉,不方便。
恒杏無奈,隻好無功而返。
簡樂彬早晨在玄陽宗停留片刻也回到了自家宗門,兩個人約好一起回總部,他在通道口等到恒杏,看了幾眼:“怎麼心事重重的?”
恒杏道:“你說……那小孩會不會是紀瑞白?”
簡樂彬嗤笑:“怎麼可能?兩個人哪像?”
恒杏道:“整人的樣子像。”
簡樂彬想也不想道:“那也不一樣,小孩整人多可愛啊!”
恒杏:“……”
這得多厚的濾鏡?
畢竟是自家宗門的事,他沒提其他證據,打算再暗中觀察看看,便把話咽了回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紀瀾頂著全宗門各種暗搓搓的打量,一路禦劍到了學堂,恍然找回了當年初入雲躍峰的感覺。
等他邁進教室對上甄林那個小團體嫉妒的眼神,這感覺就更明顯了。
不過有個溫豐嵐在,沒人來找他問話,讓他有些遺憾。
好在這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老師們對上無情道也頭皮發麻,便求到了明陽真人那裡,最後真人出麵將這不孝徒拎走了。
人一走,整間教室的氣氛頓時鬆快,眾學子齊齊圍住紀瀾,想知道雲躍峰和九霜真人的事。
紀瀾一問三不知,一律應付了事,直到甄林一行人聽了半天都沒得到重點,實在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嘴:“你究竟為何能住進雲躍峰?”
紀瀾看向他們,這才開始了他的表演:“我也不知道啊,我們會長非讓我住下,我還得天天禦劍來回飛,好煩。”
甄林一行人:“……”
那你他娘的有本事彆住啊!
紀瀾像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說道:“我原本不想住的,誰知連真人都說讓我住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好拒絕他,唉。”
甄林一行人:“……”
好氣!
“真人不喜歡說話,雖然我找他聊天他都會搭理我,但畢竟是長輩,”紀瀾再次歎氣,苦惱道,“而且我資質不好,他說從今天起天天晚上盯著我泡靈泉池,搞得我想溜下來找人玩都不行。”
甄林一行人:“……”
啊啊啊好氣,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紀瀾看著甄林:“哦對了,我和真人提過你。”
甄林心裡一抖,整個人都緊張了,努力繃著臉:“說……說的什麼?”
紀瀾道:“我說你欺負我,還動不動就把你爹搬出來說事。”
你你你怎麼能跟他說這些?這樣他對我的印象能好嗎?!
甄林隻覺晴天霹靂,呆滯地盯著他,一時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紀瀾繼續道:“然後他說我現在住在雲躍峰就算是他的人,以後誰欺負我都告訴他。”
甄林木著一張臉往回走,半路沒看好踢了一下矮桌,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同一時間上課鐘敲響,學子們又酸又羨慕,紛紛回到了座位上。
紀瀾秀完師父,凡完這一輪,頓時整個人都舒坦了。
玄陽宗乃至小世界仍有不少人想進雲躍峰,接下來的時間他被各種人試探問話,便輕車熟路地擋回去,全往婁鬱和九霜真人的談話上推。
兩天後,婁鬱駕著一輛法器馬車,按照約定來送紀瑞白的身體了。
恒杏滿腦子疑惑,便跟著他一起回來了,見馬車外麵刻著一圈法陣符文,根本無法探知裡麵有沒有人。
廖掌門見狀一怔:“這不是……”
婁鬱笑道:“嗯,這是真人的法器。上次他交給我,讓我用這個送瑞白回來,說是穩妥。”
一行人邊走邊說,很快抵達雲躍峰的山腳,他說道,“真人說讓我自己上去便好,瑞白終於回來了,我想他這個時候也不希望彆人打擾。”
眾人一想也是,再次目送他上了山。
婁鬱便駕著馬車一路抵達正殿,打開門,小心地將瑞白的身體抱出來,放在了他以前的臥室裡。
紀瀾見這兩個人站在床前同時皺眉,問道:“怎麼?”
婁鬱沒有回答。
他守了瑞白三千多年,一直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這時要放在彆處,心裡總有些抗拒。雖說他的分魂在,可畢竟分魂是顆定-時-炸-彈。
不過這事到底利大於弊,這裡好歹是玄陽宗,廖掌門哪怕發現了真相,也不會嚷嚷得到處都是。
他摸摸徒弟的頭:“儘快回去吧,想你了。”
紀瀾努力不去思考這句“想你”的深層含義,輕輕“嗯”了聲。
接下來婁鬱和九霜真人一起動手給這間臥室下了幾層禁製,然後婁鬱再次把分魂一收,拉著徒弟又去掃貨了。
山下的人有過一次經驗,知道兩個人打不起來,除了一些想找婁鬱套近乎、想問問怎麼進雲躍峰的人還守在周圍,其餘人都撤了。
廖掌門自然也撤了,恒杏跟著師父一路回到主峰,見左右沒人,這才道:“師父,我覺得那小孩興許是紀瑞白。”
廖掌門猝不及防:“什麼?”
恒杏在自家師父麵前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將一係列的證據全搬了出來,說道:“而且您看至今都沒人見過紀瑞白的身體,一切都是聽會長說的。”
廖掌門思索片刻:“你說得對。”
有太多蛛絲馬跡了,況且那小孩進雲躍峰對外也沒給一個明確的理由。
慢著,若是如此,那真人、婁鬱和紀瑞白上次就一起都在山上啊,討論的結果為何還是“聽瑞白的”?何況那若真是瑞白,他早就會回玄陽宗看他師父了啊。
他說道:“會不會是這樣?”
恒杏道:“嗯?”
廖掌門道:“是婁鬱想辦法把瑞白的魂魄弄到了小孩的身上,但中間不知出了什麼岔子,導致瑞白失憶了!”
恒杏:“……”
廖掌門有理有據:“你看小世界打開後,那小孩一直在上課,沒要求來過咱們這邊,是婁鬱搞出了一個交換生,這才名正言順地送他回來。而小孩會留在雲躍峰,真人為何會同意?”
恒杏恍然:“是因為婁鬱和他談了點事。”
廖掌門道:“對,說的估計就是他是瑞白的事,真人這才鬆了口。”
恒杏:“……”
有些道理!
所以他們這些天對上的是一個失了憶的紀瑞白?
師徒二人對視。
那現在雲躍峰究竟是有一個紀瑞白的空殼子,還是身體已完全沒了?
那裡有一個盼了徒弟多年的真人,一個覬覦瑞白多年的魔主,還有一個失憶多年的紀瑞白,如今得是什麼局麵?兩位大佬暫時偃旗息鼓,一邊聊天一邊哄孩子嗎?
師徒二人可太好奇了,立即出門去了雲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