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早就不是會做夢的16歲了。”森川檀溫柔地笑著,卻仿佛要哭泣一樣。
***
然而少年並沒有消失。
森川檀有一些猶豫,真的會有不受主人控製的異能體麼?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本意並不打算傷害任何人,隻是他也是人,在反複受傷之後,也在畏懼著疼痛。那句“請你消失”到底殺傷力有多大,他心裡也十分清楚,可是異能體也會有感情麼?也會在發現自己不被期待以後,感到難過與絕望麼?
那個和幼馴染有著一樣麵容的少年的表情,幾乎讓他本能地想去安慰對方。
少年鬆開了拉著森川檀衣擺的手,怔怔地轉身看向微波蕩漾的河麵。
森川檀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少年才比較好,他含糊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少年換上了輕快的語氣,仿佛真的興致盎然一般:“這是一條漂亮的河,阿檀你不想跟我一起走的話——”他向前邁出一步,身體跟著向虛空中栽去:“那我也想一個人試一試。”
“反正異能體的話,入水也不會死掉的吧?”少年自嘲地笑了起來。
森川檀睜大了眼睛,眼前的畫麵仿佛變成了長大後的青年在颯颯作響的風中,跌入深淵的樣子。他全身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身體裡的每一寸神經都在尖銳地叫囂著。
“太宰——”
他伸出了手,抓住少年的外套,迎著少年扭頭時不解又落寞的眼神,森川檀反手將他囚入懷中,在空氣中變化體位:他後背向下,少年被牢牢鎖在他懷中,兩人就這麼一同掉進了水裡。
如果這是在那棟高樓之上就好了。
如果當初我趕上了就好了。
本能褪去之後,森川檀看著漫入頭頂的水麵這麼想到。
***
兩人沉入水中的第一秒,懷中的少年就開始劇烈地掙紮。
少年嗆出了一連串氣泡,不斷地想逃離森川檀的懷抱。森川檀當然不肯鬆手,少年黑發散在碧藍的水中,遮掩著他的麵容。可森川檀就是覺得,隻有在水中那個少年才能肆無忌憚地讓眼睛分泌的液體融入自然界的川流。
我錯了。
他有些絕望地想,不管少年是不是異能體,隻憑著這樣的麵容,就能戳到自己逆鱗下最柔軟的血肉。
就如同安室透,就如同諸伏景光,他們有他們的軟肋,自己在利用著他們軟肋的同時,卻忘記了,自己也是人類,同樣也有不容碰觸的地方。
森川檀硬憋著一口氣,將少年重新鎖回自己懷中,他用勁向水麵劃動著身體。等口鼻終於接觸到了水麵上的空氣,他才猛地大口喘氣,然後從背麵懷抱著少年向堤壩遊去。少年終於放棄了掙紮,安靜地縮在他的懷裡,被帶著一路向前。
好在他們落水之後,離岸邊的距離並不遠。不多時,森川檀就已經抓到了岸邊的土壤,他托舉著少年,把他扶到了堤壩上坐好。
少年濕漉漉地坐在堤壩上,垂著頭,低聲咳嗽著,他懶懶地抬眼掃了一下森川檀,有點尖刻地問道:“不是說我不是太宰治麼?那你為什麼要救一個異能體呢?”
森川檀翻身上岸,他蹲下身,確保自己的視線和少年的視線平齊:“我非常抱歉,太宰。”
少年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氣音。他扭過頭,故意躲開森川檀的眼神,小聲地抱怨著:“阿檀竟然認不出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都是我的錯。”森川檀再次保證著,“請務必一定要原諒我。”
少年不說話,但是表情卻放鬆了很多。他小心地伸出手,拉著森川檀的袖口,“長大後的我既然這麼糟糕的話,阿檀,你還有16歲的我呢。”
森川檀溫柔地摸了摸少年的頭頂,卻並不答話。
“阿檀,你不高興麼?”少年的臉,在森川檀的眼中漸漸與長大後的青年重合起來。仿佛青年在朝自己輕輕地笑著。
“不,我很高興。”森川檀朝幻想中的青年說著。
原來,哪怕我24歲了,依然還是會做夢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