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對諸伏景光來說隻是會過耳就忘的話語,但是他偏偏不經意地側頭看向了街邊的商鋪內。
透過整麵的玻璃窗,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腳步霎時就停了下來。
是帕圖斯。
青年沒有穿著自己熟悉的黑色三件套,身上隻留下了一件濕透的白色襯衫,它幾乎完全貼上他的肌肉,勾勒出他身體完美的線條:並不是健身房裡常見的那種健碩的體型,而是讓人可以感覺到每一塊肌肉都勻稱有力,隨時可以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不知道有多少看到青年俊美的外形而走不動路,而他正渾然不覺地從衣架上挑選出一件棕色雙排扣的大衣,可是看起來卻不是給自己拿的。
青年麵前站著一個出挑的少年,臉上還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嬰兒肥,他同樣隻有單薄的一身,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上,像是剛剛被人從水裡撈起來的幼貓一般無精打采。
青年蹲下身,把大衣遞給了少年,少年後退了一步,仿佛是拒絕一樣。但青年卻直接抖開了大衣,把它披在了少年肩上,又拉起對方的手,套完左手的衣袖,又接著套好右邊。少年雖然身體看著有些僵硬,卻依然順從地把自己裹進了暖和的大衣之中。
可青年仍然怕少年著涼一樣,又把視線投向了店麵裡掛著的一整排圍巾之上。他的指尖在紅色圍巾上微微停留,又跳向了另外一條。
青年取下了藍色格子的長圍巾,掛在少年的脖子上,再打了一個平衡結,把少年身上可能漏風的地方堵得嚴嚴實實。
不管是誰看到了這副場景,都能感受到青年的溫柔和細心,就連諸伏景光也恍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那真的是帕圖斯麼?還是隻是身形相像的另外一個人?他所認識的帕圖斯,本質惡劣、陰暗,就算能偽裝成平和的樣子,可與這種陽光下的溫和模樣還是絲毫沒有關係。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樣,青年和少年同時側過頭,看向了窗外。
不同於青年嘴角還掛著未消失的笑意,在注意到諸伏景光的瞬間,少年變成了麵無表情的模樣,他的眼睛立刻變得暗沉,鳶色的眸子牢牢鎖住諸伏景光的位置,從那雙眸子裡再也找不到一點少年剛剛顯露出的、恰到好處的青澀感,隻有粘稠的惡意在翻湧。
仿佛是察覺到自己守護的珍寶被人窺視一樣憤怒的惡龍,少年盯著諸伏景光,眼睛裡透露出來的信息隻有死亡和鮮血。
如果不是麵貌毫不相似,諸伏景光幾乎要以為青年在自己出門後憑空縮水了幾歲,成了一副少年人的模樣。
被發現了可就不能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諸伏景光還記著自己潛伏臥底的任務,他推開商鋪的玻璃門,走到了兩人麵前。
“日安,Aniki。”諸伏景光努力忽視掉少年的視線,他現在可不覺得這個少年隻是普通的孩子,能有那種眼神的人,無疑見過真正的屍山血海,絕對和普通二字靠不上關係,隻能說外表常常可以欺騙他人,而一個人的經曆往往能從眼神裡看得出來。
是組織暗中培養的孩子麼?
諸伏景光咬了咬牙,越發覺得這個黑暗的組織像漩渦一樣卷入了太多人,就連尚未成年的孩子都被牽扯其中。
“日安,Hiro君。”森川檀朝諸伏景光點點頭,“看來,你已經忙完了。”
諸伏景光無奈地說著:“如果是跑腿任務的話,是的,我已經買到你要的書了。”至於兩人間心照不宣的聯絡GA的事宜,諸伏景光覺得就算自己不說,對方也能明白。
“誒,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綠川桑麼?”少年故意拉長著語調,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這是,Aniki的弟弟麼?”諸伏景光低頭看了一眼少年,對方此時又恢複了乖巧的樣子,仿佛剛剛對自己的惡意隻是錯覺一般。
“弟弟?”森川檀楞了楞,而少年卻立刻得意洋洋地搖了搖頭,“不是哦,他明明就是我的——”
“沒錯,是家人。”森川檀打斷了少年的話,少年撇了撇嘴,失落卻又馬上恢複了高興的樣子,並沒有反駁回去。
不是弟弟,卻是家人。說明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卻是關係密切的存在。
諸伏景光在心裡分析著,對少年有了一個大概的定位。是組織裡的“新生代”和“引領者”麼?聽說組織的BOSS十分看好的未成年成員,都會由一個高級乾部親自帶領著,從方方麵麵確保能讓黑暗徹底浸染著這些尚能隨意塗畫的紙張。
“就這麼告訴我合適麼,Aniki?”諸伏景光忍不住試探地問,“如果是重要的家人的話,被其他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哦?但是這個消息目前隻有Hiro君知道哦。”森川檀挑了挑眉,語氣輕鬆,可是內容卻讓諸伏景光心裡一沉:“如果消息走漏了,那我該去找誰不是很顯而易見的事麼?”
“任誰看到我們,都隻會覺得是兩個普通人在買衣服罷了。而密切注視著我們的人,其實到目前為止,還隻有Hiro君一個哦。”
等森川檀說完,少年又笑嘻嘻地補充道:“明明就是綠川桑一直在用討厭的視線打量著我們,如果想簡簡單單地就把責任推給我們,說是我們的行動太高調、所以導致暴露的話,可是行不通的。”
少年的臉大半都躲進了溫暖的圍巾裡,可是語氣裡的寒意卻還是能不斷地侵蝕過來。
“現在,該輪到綠川桑苦惱,怎麼保守秘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