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檀鬆開了手,看著對方因為失去外力的支撐、而無力地垂下了頭,燦爛的金發此刻都黯淡起來,路邊五光十色的燈光此刻也隻能打出一片幽深的陰影。
“我不需要有自己想法的工具。”森川檀最後扶了一下安室透的身子,讓他不至於因為脫力而跌倒。同時,他輕巧而不經意地順手在對方的口袋裡拿走了一個精巧的打火機,若無其事地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你自由了,波本。”他後退了一步,把安室透留在了燈光的投影範圍之內,自己轉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步履穩定,可是卻仍然像匆忙地逃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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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留覺得最近桂先生的心情並不好,儘管他還是一如往常一樣地朝所有人微笑著,可是阿比留卻覺得那太笑容浮於表麵,仿佛桂先生正被什麼不能對人言說的煩惱糾纏,卻還是得強行用微笑來表明自己毫無破綻。這樣的說法聽起來有一點太過於自大了,那樣精英階層的人,自己這種普通的保安有什麼資格去碰觸對方的苦惱呢?
“啊,可能是實驗進度有些慢吧。”黑發的青年摘下眼鏡,張開手掌,大拇指和中指分彆按壓著兩側的太陽穴,以此來減輕疲勞和頭痛。
阿比留憨憨地想,自己還是忍不住問了桂先生,可是還好對方並沒有被探究隱私的不快。這真的是一個溫柔的人,隻可惜,如果是因為實驗而煩惱,自己似乎並不能幫上什麼忙。
“並不是這樣哦。”青年聽到阿比留歉意的話語之後,有些愕然,然後失笑地搖搖頭。“阿比留先生不是幫我介紹了研究所裡其他人麼?這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可是這些和你的實驗並沒有什麼關係吧?”
“怎麼說呢,認識保潔的大叔以後,我的辦公室更整潔了;認識食堂的阿姨以後,你不覺得我已經吃胖了不少麼?”青年的眼睛都滿載著溫和的笑意,“認識阿比留先生以後,每天都有人關心自己,這樣好的工作環境,才是我留在這裡的主要原因吧。”
沒錯,即便自己隻是保安,也聽說桂先生的某個實驗計劃引起了上麵的更高級的科研組的人的重視,晉升的機會指日可待。
“但是,被上麵的人賞識的話,晉升之後,就不會留在這個研究所了吧?”
“比起晉升到其他的地方,我還是更喜歡這個研究所呢。有熟悉的人在的話,總會覺得環境更加舒適一些。”青年重新戴回了眼鏡,笑意盈盈的雙眼透過鏡片顯得有些撲朔。“隻可惜,有晉升的機會就不錯了,似乎並沒有我挑三揀四的餘地呢。”
“桂先生的話,一定會沒有問題的。”阿比留撓著頭笑著。
一家研究所重要的是科研人員不假,但是支撐起一個研究所正常運轉的,絕對不是靠科研人員就夠了的。就像蜂巢也是由蜂王、工蜂和雄蜂組成的一樣,供養著研究人員的後勤組,才是蜂巢中數量最多的工蜂。他們就是眼睛,盯著整個研究所裡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就像是自己的辦公室裡有監控攝像頭一樣,整個研究所都被籠罩在監控之中,而坐在監控後麵的,並非是朗姆——他沒有這麼多空閒,去一個個盯著;他也沒有那麼多直係手下專門負責查看監控。
坐在監控室的是安保組,是保障研究所的安全和隱私的部門,同時也是懸掛在所有人頭上的鍘刀。他們有權利向更高級彆的人上報,隻要他們發現了任何會危害研究所安全的事情——有時候,僅僅隻是懷疑也可以。
隻看他們想不想運用手中的這份權力。
若乾天之後,當聽說研究所的負責人涉嫌虛報賬目、篡改實驗數據以後,青年輕輕地笑了。
“桂先生的話,想當這個研究所的所長應該也可以的吧?”阿比留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地看著青年。
“我的實驗可沒有關鍵到那個地步呀。”青年搖了搖頭,“不過,如果有機會可以跟高級研究員交流一下,或許會有什麼新思路也不一定。”
“所長出了這麼大的事,上麵肯定會派人來巡視的吧?”
“不知道會是誰來呢?東都市的研究所肯定不止我們一家,能負責巡視的人員恐怕在公司的地位不會很低吧?”青年笑著問道,“阿比留先生,你見過高級負責人巡視麼?”
阿比留搖了搖頭,又猶豫地點了點頭。他見過一個高級研究員,但是卻不確定是不是對方負責整個東都市的研究所。
“沒關係,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見麵了。”青年推了推眼鏡,把視線投向了實驗室內,那裡正在進行著新一輪的動物實驗,被折斷了頸椎的小鼠正在劇烈地掙紮著,它身體上暴露的傷口在緩緩愈合,新生的肉芽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爬滿了被手術刀片切開的豁口。
不管來的研究員是誰,對這個實驗成果一定會感興趣的。
青年在實驗記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按下了回車。這一次,這份實驗記錄不會發到已經被停職的研究所所長的郵箱之中了,而他也不關心,新的這個郵箱背後的使用者又換成了誰。
總歸,都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