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屬於黑夜的男人,絕對不會把“降穀零”帶到光明的地方去。
“如果他想要的隻是‘波本’的話——”安室透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緊緊抱著酒瓶不肯撒手。“我本來就是‘波本’。”
“不,Zero。”諸伏景光搖了搖頭,他摸了摸幼馴染柔軟的金發,“你是‘降穀零’。”
不要忘記自己的真名,在黑暗中太久,忘記了自己的來處,是一件太過悲哀的事。
“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安室透仰起頭,盯著虛空,“我好像也忘記問他的名字了。”他苦笑著閉上了眼睛,“我們竟然都沒有正式地自我介紹過。”除了假名,除了暗黑世界裡的代號,他們對彼此從來沒有袒露過真實。不,或許袒露了,他小心地袒露了作為“降穀零”的真實,然後被殘忍地拒絕了,所以自己落荒而逃,所以自己輸得一無所有。
諸伏景光沉默了。期待著假麵下的真實,渴求著偽裝前的內裡,怎麼聽,都不太像是一個好信號。
“可是,他不要‘波本’了,因為他不想要‘降穀零’。”安室透咬著唇,他側過身,看向諸伏景光,“Hiro。”安室透呼喚著幼馴染的名字,“為什麼他不要‘降穀零’?”
諸伏景光想說,你就不能離帕圖斯越遠越好麼?那樣惡劣而糟糕的人,實在是不值得Zero的追逐和燃燒。
黑暗中的光何其珍貴,為什麼要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可是那樣的話語似乎又直白得過於殘忍,諸伏景光深深呼吸之後,安撫地拍了拍安室透的後背:“那‘降穀零’就不要帕圖斯了。”
“可是,他是不同的。”安室透苦笑著說道。“和那些人,和所有人都不同。”哪怕是殘忍的拒絕和冷漠的疏離,都帶著一些溫和,而他身處於冰冷的世界裡,那一點點溫和都足夠溫暖他的身軀。像太陽一樣灼熱,反而會湮滅;恰到好處的溫涼,方能持久。
他和Hiro不同,純白的世界裡恐怕沒有那麼複雜和糾結的情感,他在黑暗中長大,自然能分辨出這樣的土壤中究竟能盛開出怎樣的花,哪怕帶著惡意的尖刺,可是尖刺隻是花朵保護自己的手段,黑暗中的花,本來就是劇毒的模樣。
“你明明就有了主意,還問我乾什麼。”諸伏景光歎了一口氣。“我還是想說,帕圖斯可不是什麼好人。”
“我也不是啊。”安室透又笑了,他摩挲著酒瓶,“我是‘降穀零’,可我也是‘波本’,Hiro,‘波本’才是我的現在和將來。”
諸伏景光垂下眼簾,所以我才無法接受。他在心裡這麼想著,帕圖斯隻能把Zero帶向更深的黑暗,直到黑暗湮滅掉Zero身為“降穀零”的光芒。
“他放棄你了。”諸伏景光仍然想再繼續掙紮一下,他第一次感謝著帕圖斯的謊言,他抬頭看著安室透,認真地看著對方紫灰色的眸子,“他已經放棄你了,Zero。”所以,不要執迷不悟了。
安室透沉默了,他沒法反駁這一點。因為這的的確確就是帕圖斯親口說出的拒絕。哪怕他能感受到帕圖斯言語之下的溫柔,但是這也依然是拒絕的信號。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安室透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瓶。而諸伏景光想了想,決定給自己的幼馴染倒一杯牛奶。
Zero還在糾結,或許睡上一覺能清醒一下他的腦袋。諸伏景光不抱希望地這麼想著。
“踏、踏、踏。”
在一片安靜之中,走廊裡傳來拖鞋和地麵接觸時的聲音就更加明顯了。
“Hiro?”安室透微微眯起眼睛,他側頭看了一眼諸伏景光。這棟一戶建裡應該隻住著帕圖斯他們三人——帕圖斯這幾天都沒有回到這棟房子裡,而這個腳步聲明顯又不屬於女性。
“啊。”諸伏景光端著牛奶站在了原地,他想起自己好像忘掉了什麼了。
“夜安,諸位。”走廊的陰影裡,漸漸顯露出一個少年的身影,對方正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大概是夜深露重,少年拉了拉自己身上披著的黑色外套,將自己被繃帶纏繞的身體包裹得更緊一些。
安室透盯著這件眼熟的外套,握住酒瓶的手指不自覺地縮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