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麼?”年輕人輕笑了起來,“社長,你已經開始了吧。”他抬起頭,盯著伊東末彥的眼神幽深無比:“所謂的‘犯罪研究’,如果隻是‘假想’的話,那頂多是‘紙上談兵’——可是,社長,不滿足於此吧。”年輕人的氣勢慢慢加深,展露出了棲息在黑暗世界裡的生物、所特有的氣息,粘稠的惡意從他眼裡悄然溢出,像是擁有生命力的黑泥,一點一點向伊東末彥的身體上攀爬起來。
“所以,你已經開始了麼?從‘研究’到‘策劃’,最後開始‘進行’。”年輕人捏起棋子,擺在了棋盤之上,兩者相碰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警鐘一樣炸響在伊東末彥的耳畔。“讓我猜猜看——是銀行的運鈔車麼?”
“你知道了什麼?!你想要什麼?!”伊東末彥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盤算。他的確是有計劃和幾個興趣相投的人一起進行一場驚天大案,可沒有想到計劃才剛剛開始,就被眼前的年輕人發現了端倪。所以,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敲詐麼?伊東末彥沉著臉,心情瞬間就變得不太愉快起來。
“我隻是來教你,獲得更多‘趣味’而已。”年輕人屈指敲了敲棋盤,把伊東末彥的視線吸引了過去。“不要緊張,不然棋局——又是你輸掉了呢,社長。”
“所以,你想說你比我更加聰明?”伊東末彥臉色越加不快,連輸幾盤西洋棋給一個年紀遠遠小於自己的年輕人,這讓他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不,不,不。”年輕人搖了搖頭,“我隻是作為‘後輩’來提醒一下社長。越是盛大的宴會,越需要觀眾;越是完美的犯罪,越少不了偵探的參與。”
“莫裡亞蒂為什麼會百年之後依然還有傳說流傳?”年輕人站起身,彎下腰湊近棋盤另一端的伊東末彥,“他是犯罪大師誠然不假,可如果沒有福爾摩斯的襯托,這位犯罪大師隻不過是倫敦陰暗角落裡的老鼠罷了,在老鼠的世界裡,成為王,這又有什麼意思呢?”
“社長,你想要成為‘平成年代的莫裡亞蒂’麼?”年輕人在他的耳邊低語著,像毒蛇的吐信一般嘶嘶作響。
伊東末彥的眼睛睜大了,他的瞳仁劇烈地顫抖著,無疑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這充滿了誘惑力的設想之中。
“我、我該怎麼做?”他啞著嗓子,看著年輕人,喃喃地問道。
“我正是為此而來。”年輕人抓起伊東末彥的手,將之放在了棋盤之上,他握住對方捏起一枚棋子,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需要一點小小的改變,來讓整個遊戲更加富有‘趣味’。”
“這就像下棋,我們還得一步一步來。”
***
白色的馬自達奔馳在高速公路上,車上的兩人一個在全神貫注地注意著路況,另一個鋪開了地圖,在低頭思索著什麼。
“Zero。”諸伏景光餘光瞥到安室透在地圖上圈出一個又一個紅圈,“你在標記什麼?”
“這個城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安室透回答道,“畢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模擬‘炸彈犯’的思路,來選擇他作案的舞台。”
“JC局,醫院,學校這些地方東都市也有,如果我是那個‘炸彈犯’,我可沒有興趣挑戰這些地方。”安室透點著地圖上的紅圈,輕輕笑了起來,“就像如果在東都市,不去BellTree等於沒有來過東都市一樣,去橫濱的話,這些地點不打卡也說不過去吧。”
“不要說得我們是去旅遊一樣啊,Zero。”諸伏景光歎了口氣,安室透這樣輕鬆地談論一個罪犯的心路曆程的舉動,讓他有些為難,又有些心悸。“紅磚倉庫,未來港,還有oWorld遊樂園,不論哪一個都有可能是‘炸彈犯’的目標吧?”
“但是,隻有一個地方如果爆炸以後,全橫濱都能看得到煙火的吧?”安室透在地圖上標記了一個星星,“我不是偵探,可沒有興趣從預告函裡去推理‘炸彈犯’的表演舞台。”他側頭看向窗外,車窗的玻璃上映出他那雙紫灰色的眸子如同深海一般靜謐的模樣。“我隻是站在終點倒推開端,隻要能確定對方最後選定的舞台,那麼留給我們操作的空間就非常大了。”
“但是,那個‘炸彈犯’真的會像情報裡說的那樣,寄出預告函麼?”諸伏景光握緊了方向盤,他餘光瞥到了安室透用星星標記的場所,那裡無疑確實是橫濱最具盛名的地方,接下來的節假日,不出意外,那裡肯定也是人山人海。難以想象,如果那個地方真的如安室透所說的那樣,發生了爆炸,到底會有多少人卷入其中。
“應該會吧。”安室透輕哼了一聲,“畢竟那是號稱要給‘福爾摩斯’的挑戰,沒有哪個自詡為‘莫裡亞蒂’的罪犯不會動心的。”
“僅僅隻是為了挑釁JC和偵探麼?”諸伏景光垂眸,他對這樣發指的行為自然是充滿了怒氣,要不是顧及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臥底身份,他幾乎要大聲怒斥這群犯罪分子的無法無天。
“不管最後的結局是JC抓住了犯人,還是犯人成功實施了犯罪——都和我們沒有關係。”安室透的語氣格外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冷漠。“我們隻是剛好在‘炸彈犯’表演的前一天,碰巧進入過‘舞台’的無關路人罷了。”安室透抬頭,透過後視鏡看向馬自達的尾箱。任誰也想不到,安安靜靜的尾箱內,此刻到底藏著什麼。
“我們隻是恰好落下了一些‘道具’在彆人布置好的舞台之上罷了。”安室透聳聳肩,“然後,就是如何讓‘舞台’被更多人看見的方法了。”
自詡為“莫裡亞蒂”的罪犯想必也不會介意他的表演被世人關注,恐怕還會因為有人“偶然”的現場直播而更加興致昂揚。
“他一定會滿意這些‘道具’的。”安室透紫灰色的眸子在陽光的陰影裡顯得格外暗沉,“隻要黑麥不是在沒有信息傳播的深山老林,他就一定會注意到‘舞台’的新聞。”
“那個時候,他該怎麼選擇呢?”是繼續藏在這個港口城市、等待偷渡回美國的機會,還是勇敢地站出來,哪怕知道是陷阱,也一頭紮進其中?
安室透的嘴角勾了起來,顯露出了十分惡劣的期待。“我非常的好奇,”他輕聲說著,“你會怎麼選擇呢?FBI的王牌搜查官——赤井秀一。”
他屈起指節,輕輕敲擊著扶手,帶著快樂的節奏與韻律,宛如敲擊著一支來自烏鴉的送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