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感覺到了身後仿佛有一陣風掃過,同樣也敏感地捕捉到了風裡的喊聲“未來港”。他神色不變地繼續在前台che,仿佛對攪亂橫濱的犯罪分子的意圖從來都不曾知曉一樣。
倒是諸伏景光聽到動靜後用餘光看了一眼身後,“是那個孩子啊。”他輕輕地說道,帶著一些預料之外的詫異和情理之中的讚揚。
“是你認識的人?”安室透收好門卡,朝大廳的電梯走去。他注意到了大廳裡還剩下幾個少年,猜想他們應該就是那些被邀請來參加比賽的高中生偵探們。“聽聲音感覺還隻是個小孩子,難道現在日本JC比不上高中生就算了,高中生又被小學生壓製?”他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充滿諷刺的笑容,“啊,這是什麼特彆的‘生物鏈’現狀麼?”
“那個孩子可不是普通的小學生。”諸伏景光搖搖頭,他走在安室透身邊,低聲回應著:“我之前在池袋的時候跟他有過短暫的交流,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的眼裡盛滿了溫柔的對於後輩的期待:“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新一代的希望吧。”
安室透瞥了一眼諸伏景光,他當然不會覺得這個“希望”指的會是地下世界的“希望”。對於他的幼馴染,似乎濾鏡打破之後,以往被他強行忽略的疑點統統浮出水麵,讓他哪怕假裝耳聾目瞎也無法回避。是對方篤定已經完全瞞住了自己,所以才掉以輕心;還是已經放棄了掙紮,把命運交給自己選擇?不論答案是哪一種,似乎都是在昭示著兩人之間的信賴關係變得岌岌可危。
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有些黯淡,他信賴的人屈指可數,所以才會覺得背叛與離彆格外讓人難以接受。曾經以為幼馴染會是可以放心交托後背的存在,可是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他垂下眼,一股難言的鬱氣從他心中升起,像文火一樣,反複煎熬著他的內心。
如果連幼馴染都能背叛自己的話,那麼那個人呢?愛意是這個世界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何況他連是否真的擁有這份愛意,都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他在猜,在賭,在押錯了幼馴染的真心之後,更加的孤注一擲。可是萬一這次他也押錯了呢?安室透嘴角的幅度緩緩地拉平,他是樂觀的,同時也是悲觀的。他期待著愛,卻也覺得自己並非有資格得到愛。他假設著那個人站在終點,而他則是長跑的運動員,明明朝著目標奔跑,卻越來越害怕終點什麼都不存在。
帕圖斯,他會在終點等我麼?如果我壓上了所有的籌碼,卻什麼也得不到呢?
我開始害怕了,害怕輸,害怕一無所有。
安室透指尖摩挲著手機,他突然很想聽到帕圖斯的聲音,哪怕隻是呼吸音,哪怕隻是一聲輕笑,也能讓他減輕在熙攘人群之中、陡然而生出的寂寥。
“Zero,怎麼了?”諸伏景光注意到了安室透周身越來越濃重的傷感。日前,在策劃著抓捕黑麥時,在拷問FBI和她的朋友時,在安排炸彈犯的行動時,他的幼馴染是不擇手段的“波本”,他身上黑暗的氣息如同翻滾的陰雲,足以吞噬任何光線與色彩。可是現在,在計劃已經順利鋪開的當下,到底又是什麼影響到了對方的狀態、難得地顯露出了患得患失的樣子?
“是哪裡不舒服麼?”諸伏景光伸手,打算拍拍對方的肩膀,像過往兩人相處一樣,表達自己的關心與親密。可是這一次安室透卻稍微移開了兩步,不經意地躲開了自己的動作。“Zero?”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諸伏景光看著也愣住了的安室透,隻堪堪喊出了一聲名字,又沉默了下來。
暴露了麼?諸伏景光想,他終於等到了最後一隻靴子掉落,可明明已經塵埃落定,卻偏偏還貪心不足。我竟然會以為Zero會為了我背叛組織麼?他麵上浮起苦笑,或許此刻他還沒有人頭落地,就已經是幼馴染對自己最大的心慈手軟了。